他戴著一側的耳機仍舊在聽電話，漂亮的眼睛卻分出一些精力，在佟年身上掃了掃，轉(zhuǎn)而去看97：“你叫她什么？”
“大，大嫂啊……”97有點腿軟。
黑漆漆的眼睛，又掃回她：“他為什么叫你大嫂？”
佟年快哭了：“不知道……”
鬼知道這個人為什么要叫我大嫂……
他看了眼grunt：“grunt，你認識她？”
grunt閉著眼睛，搖頭：“不認識?！?/p>
“真的？”他狐疑。
“真的……老大你給我一刀算了。”
他瞇起眼，再次看向佟年：“你認識他？”下巴指了指grunt。
佟年超級委屈，狂搖頭：“真不認識?！?/p>
鬼知道他是誰……
他沉默了幾秒，用英文告訴電話那邊歐洲戰(zhàn)隊的負責人“繼續(xù)說，不要?！?。然后從窗邊的大沙發(fā)里站起身，對佟年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進去一個小偏廳。佟年尷尬的連頭都不敢抬，也沒注意97那抹“老大御妻有方”的欽佩眼神，低著頭，跟著他乖乖進了偏廳。
他比了個漂亮的手勢：關門。
佟年立刻反手把門撞上。
他走到門后，打開空調(diào)開關，調(diào)好溫度，將搭在身上的黑色外衣扔到空著的沙發(fā)上，又指了指她身邊的椅子：坐。
佟年秒速坐下。
輪子一滑，險些沒坐穩(wěn)……
立刻糾正坐姿，才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沒坐穩(wěn)，是輪子壞了……
可她覺得這里的氣氛太詭異了，不敢動，只能這么尷尬地，坐在壞了輪子的椅子上。直到他終于講完電話，在她對面坐下。
“椅子壞了？”他掃了一眼她身下的椅子。
“啊？”佟年立刻搖頭，“還好，沒關系，可以坐。”
他疑惑看了眼椅子下的那幾個小輪子，沒再多關心，隨手打開手機里的，開了一局：“沒記錯的話，我們是第二次見面？”
她答：“嗯……”
gun問：“第一次是網(wǎng)吧包夜，第二次是剛才？”
她答：“嗯……”
她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腿上、攪在一起的手，郁悶的快哭了。
剛才那一場烏龍在腦子里過幾圈，她大概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都是豆奶那個萬年不靠譜的，竟然張冠李戴給錯了名字。
叫grunt的明明是那個戴眼鏡的娘娘腔……
根本就不是他……
牌還不錯？他下了5000注，繼續(xù)問：“那你在Kamp;K還有認識的人嗎？除了我？”
“沒有……”
他再次確認：“所以，你在這個體育館里，只認識我？”
“嗯……”
“所以，你是來找我的？”
“?。俊彼@得抬頭，脫口否認，“沒，不是，我不是找你?！?/p>
難道要說我?guī)滋烨皩δ阋灰婄娗?，上午又在機場看到你，立刻興奮的滿世界找你的消息，從日漫展會一直追到了電競賽場嗎……
當然不行！
他挑挑眉，將手機里的賭注都扔出去，成功嚇走了所有對手，贏了一局，將無數(shù)籌碼盡收囊中：“那就奇怪了，你只認識我，卻不找我……為什么要特地進入Kamp;K休息區(qū)呢？”
“我……”她打了個結巴，“我就是路過，覺得好玩，看個熱鬧?！?/p>
“哦？看個熱鬧？”他彎了嘴角，臉頰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你坐飛機千里迢迢趕來，路過這個體育館，覺得好玩，特地買了票進來看熱鬧。而后，又忽然聽到有人說‘有個叫grunt的選手胃出血’，覺得這個叫grunt的人好可憐，于是……就進入Kamp;K休息區(qū)看望這個胃出血的倒霉鬼？”
他總結完，順便還強調(diào)了句：“哦，對，忘了說，這倒霉鬼你還不認識?！?/p>
她快哭了：“我真不認識他，真的……”
雖然聽上去很像狡辯……
gun將這些答案組合了一下，得出了個差不多靠譜的結論后，停止了提問。
看姑娘剛剛和grunt說話的神情和內(nèi)容，說不認識，不太可能?？善珒蓚€人還異口同聲咬定不認識對方，估計……是情債？小姑娘千里尋來卻被拒絕，還為了保護他沒有說出實情？
可為什么要說是我老婆呢？
讓老板背黑鍋？
他蹙眉，忽然覺得自己幾個主力隊員沒幾個省心的，怎么全是感情問題？
怎么不問了？
佟年又偷偷抬頭，瞄了他一眼。沒想到，再次被他捉個正著。
gun關掉游戲，語氣揶揄：“怎么？有問題想問？”
嗯？真的……可以問嗎？
佟年遲疑半秒，鼓起勇氣：“你也是職業(yè)選手嗎？”
“我？”他琢磨了會兒，“不算?！?/p>
“那他們?yōu)槭裁唇心憷洗?？?/p>
這個問題？
他還真沒對外行人回答過，只模棱兩可地說：“他們打比賽，我管他們吃穿住行?！?/p>
哦……原來和展會策劃一樣，負責組織所有的嘉賓來，安排吃住，安排整個流程……那一定工作很辛苦了。哎，那些職業(yè)選手，拿那么多獎，多風光，誰又能想到幕后人的辛苦呢。
佟年悄悄地，有些不好意思地yy了一下：萬一他以后看到自己這么多粉絲，會不會嚇一跳？會不會有壓力？男人是不是不太喜歡女人比自己粉絲多……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那個……老大，你和……”干咳兩聲，“是不是好了？”問的人聲音顫顫巍巍，顯然是被97脅迫來撞槍口的。
他慢悠悠地收起手機，不太耐煩：“有事？”
“……沒，就是……餓了……”
潛臺詞：您和嫂子關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讓我們這一堆從上午到現(xiàn)在都沒吃一口東西、可憐巴巴比賽的光棍們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讓大家先上車，”他低頭，看了眼表，也覺得時間太晚了。
關于這個小姑娘……
暫且先由自己背著黑鍋吧，晚上再搞她和grunt的事。
他站起身，將沙發(fā)上的外衣拎起來，再次看了一眼她的坐姿：“你確定這椅子沒壞？”
“沒。”佟年嗖地站起來。
哐當一聲，椅子應聲而倒。
……
……
……
……
他看了看倒地的椅子，挑挑眉，沒說什么，直接出去了。
佟年一個人站在那里，有種想要淚奔千里，直接跑回家的沖動。
她發(fā)誓，自己這輩子最丟人的事，全在這幾天做完了。
會議室已經(jīng)空空如也，不管是生病的那個娘娘腔，還是看病的醫(yī)生護士都已經(jīng)撤了，四周靜悄悄的，她默默唾棄自己足足三分鐘后，終于黯然地推門，走出。
這里是工作區(qū)，今天的比賽還沒結束，自然還有很多工作人員在。
大家看見佟年從Kamp;K特配的會議室走出來，立刻多看了幾眼，猜測著，推測著，這個比今天coser們還要軟萌的妹子究竟是什么來路？
……
佟年默默走了幾步，這才有些清醒。
不對，行李。
行李還在那個帶自己進來的男孩手里。
她定了定神，四處張望了一眼，想要找到自己放行李的房間。恰好，97正笑容滿面地拉著個銀色的小行李箱走過來。
“謝謝。”佟年尷尬伸手，想要接過自己的行李。
“嫂子客氣什么，”97笑嘻嘻的，根本沒有把箱子還給她的意思，“趕緊上車，箱子我?guī)湍隳??！?/p>
“??？”去哪？
“老大在和主辦方談事情，讓我?guī)阆壬宪嚒c功會，吃飯?！?/p>
“??？”慶功會？
“遲早要見的，”97壓低聲音，輕聲安慰，“不怕啊，嫂子，咱不怕?！?/p>
佟年被安排在大巴的第一排，仍舊懵懵的，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去慶功宴。
車上坐著的都是領隊，和別的游戲戰(zhàn)隊，或者二隊、替補，等車快開的時候，《密室風暴》的主力戰(zhàn)隊的隊員和替補才紛紛上車，幾個人背著背包，因為個子太高，都低著頭，躲過車門的襲擊，然后一個個從她身邊走過。
“嫂子好?！?/p>
“嫂子好。”
“嫂子好?！?/p>
“嫂子，初次見面，多關照哈?！?/p>
佟年尷尬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嘴角始終維持在一個詭異的弧度。最后，唯一一個戴著棒球帽的沒說話的大男孩，路過時，腳步一頓，也沉默著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然后很快，男孩坐在了97身邊，也就是佟年身后。
司機問他：“你們老大什么時候上車？”
男孩沉默幾秒：“再等等?！?/p>
于是，眾人就從車廂的各個角度去偷窺這個天下掉下來的萌大嫂。
佟年從沒有這么緊張過，就連第一次登臺演出，都沒這么緊張，腰桿挺直，不敢有分毫的小動作，唯恐給他俱樂部任何人留下不好印象。
她分明就聽到身后，坐著的那個幫自己拿行李的97在低聲問：“誒？Dt，你哥什么時候找的女朋友？他不是二十四小時住在俱樂部嗎？”
“不知道?！盌t顯然沒興趣琢磨。
“暗度陳倉？老大還玩這套？這是怕我們都學他談戀愛，耽誤比賽嗎？”
短暫沉默過后，Dt回答：“他都老大不小了，談戀愛不是正常需要嗎？”
這話……很容易理解出很多層味道啊……身后各位大小帥哥們立刻心領神會，暗搓搓地各懷鬼胎，笑起來。
她聽在耳朵里，立刻憤憤不平。
哪里有老大不小……
明明是帥到掉渣，比你們這些毛頭小子有男人味多了……
結果到最后，gun只是讓領隊來通知司機，自己可能要晚一些回酒店，讓領隊帶著眾人先回去。佟年瞄了瞄那個身材曼妙，連穿著運動服都有種獨特氣質(zhì)的女領隊，聽她有條不紊地交待眾人接下來的所有時間安排，忽然覺得，自己和她一比簡直就是……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短裙和白耳朵的長筒襪……
小毛頭有沒有。
車載著所有人，駛出體育館，她從車窗玻璃外看到體育館內(nèi)外經(jīng)過的一些男孩女孩都很激動地看向這輛車，有些都在指指點點，議論著車內(nèi)的人。這種場面，倒是很像他們一些出名的網(wǎng)絡歌手、Coser和寫手一樣，總能被粉絲行注目禮。
玩游戲也能玩得在現(xiàn)實生活這么拉風，為什么以前沒關注過呢？
佟年默默遺憾了下，開始豎著耳朵聽車內(nèi)人的閑聊，想要再多些了解他生活的圈子，可……腫么完全聽不懂啊T.T……
就這么一路各種腦內(nèi)活動，一路忐忑，她在97的貼身照顧下，從車上到酒店里，最后行李還被人放進了他的房間……直到兩手空空，拿著個手機，坐在了酒店自助餐廳時，仍舊沒見到他的人影。
“各位，老大來了電話，讓我們先吃，他先酒敬各位，這一個月來輾轉(zhuǎn)四國表演賽，辛苦了?！迸I隊笑著，舉杯意思了一下。
領隊說完，走過來，彎腰湊在佟年耳邊說：“來，我?guī)闳ヒ粋€地方?！?/p>
佟年一愣，很快臉熱熱地，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起身跟上。
身后眾男人一副“老大色令智昏，拋棄同袍”的痛心疾首表情，沉浸在這驚天八卦里，完全忘了今天還有個同袍隊友胃出血需要大家關懷的正經(jīng)事……
女領隊把佟年帶到十二樓某個行政套房門口。
怎么……來酒店房間了？佟年悄悄看了看四周。
領隊敲了敲門。
腳步聲，由遠至近。
啪嗒一聲，門打開，gun一只手扶著門框，看了看女領隊，又低頭看了看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佟年：“進來?！?/p>
……
四周靜悄悄的。
佟年眼睛瞄了瞄女領隊，又瞄了瞄他的下巴……
真的……要進房間嗎……
“有事不能……在，餐廳說嗎……”她覺得有點不妥。
gun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私人的事，你想在公開場合談？”
“?。俊碑斎徊恍?！
女領隊忍不住笑，咳嗽了聲：“我走了，你們慢慢談，嗯，慢慢談。”說完，真的就轉(zhuǎn)身，腳步輕盈，甚至可以說得上歡快地撤了。
于是，真的就剩了她和他僵持在門口。
gun覺得這小姑娘還要糾結一段很長時間的樣子，索性將門開著，轉(zhuǎn)身回去了。
進，進去了？
佟年繼續(xù)低頭，繼續(xù)斗爭了十幾秒，終于一步一挪地走了進去。繞過門廊，視線豁然開朗。嗯？胃出血的娘娘腔？
她愣住。
躺在其中一張大床上的grunt，因為沒戴眼鏡，只能瞇著眼，看走進房間的她，也是一副很意外的神情。gun坐在寫字臺后的沙發(fā)上，拿著個銀色的水果刀，很快地在手指間繞著圈削皮：“你們兩個，可以說實話了嗎？”
啊？佟年茫然看他。
“我真不認識她……”grunt覺得自己還不如真的是胃出血，也比誤診以后，只能在酒店休息，被迫被gun吵醒起來訓話的好。
gun微微蹙起眉心。
他將刀合上，咬了一口剛削好的蘋果，一邊吃著，一邊走過去，用刀柄抬了抬grunt的下巴：“痛快點兒?！?/p>
……
grunt一臉你砍死我算了的表情。
他眼睛垂著，盯了grunt幾秒，終于看向滿腦子大霧的佟年：“你也不打算說實話？”
“??？”佟年繼續(xù)迷茫。
“還堅持說不認識他？”
“真不認識啊……”
“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嗎？”gun挑眉。
“不知道……”
“現(xiàn)在知道了，有什么想法嗎？嗯？”
“……”為什么要有想法……
grunt忽然從床上跳下來，齜牙咧嘴地戴上眼鏡，光著腳快步走過來，兩只手抓住了佟年的肩膀，忍著痛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一句話：“小妹妹……我求你了，我有女朋友，我不認識你，好不好？啊？你就給句實話，行不行？！”
?。?/p>
等等……
他們……他們不會都以為我尾隨這個娘娘腔吧？！
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grunt，張了張嘴，愣是震驚地沒說出話。然后又慌張地去看繼續(xù)吃蘋果的gun……又看回grunt，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終于恢復了自己的語言功能：“我不是……我不認識這個娘……這個grunt，真的！真的，我真不認識他，你千萬別誤會，我真的和他沒關系……”
grunt回看他，一副“老大，你看，這妹子根本與我無關”的悲憤表情。
他聳肩，甩了一個“信你小子才有鬼”的眼神。
grunt欲哭無淚，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妹妹，你說吧，到底為什么要找我……咱們今天就在這兒說清楚算?！?/p>
“……”
“簽名可以，合照也可以，隨便你提條件，只要你說實話，說我真和你沒關系！真的，我發(fā)誓，你提任何要求，只要不是做我女朋友，我都滿足你。”
她頭不停搖，郁悶地真要哭出來了。
怎么可能找你，和你有什么關系啊……
“誰要做你女朋友，”她帶著哭腔甩開grunt的手，“我又不喜歡你……”說完，很委屈地看向吃著蘋果看熱鬧的gun，眼睛紅紅的，真的馬上就要哭了。
這眼神……
久經(jīng)情場的grunt打了個愣，馬上就讀出了這個眼神的味道……
這是……
他也回頭，不敢置信地、狠狠地鄙視gun。
這特么的明明是你的桃花債吧，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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