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溫氏
溫晁所謂的“教化”,也就是每日站得高高的,在眾人面前發(fā)表一通講話,要求他們齊聲為他歡呼、一言一行都以他為楷模。
夜獵之時,他會帶上眾家子弟,驅(qū)使他們在前奔走,探路開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奮力拼殺。
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來,把被別人打得差不多的妖獸輕松擊倒,斬下頭顱,再出去吹噓這是自己一人的戰(zhàn)果。
如有格外不順眼的,他就把這人揪出來,當(dāng)眾責(zé)罵,斥得對方豬狗不如。
最憋屈的要數(shù)金子軒,他從小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長大的,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要不是蘭陵金氏其他子弟攔著他,再加上溫逐流不是善茬,他第一天就沖上去和溫晁同歸于盡了。
藍(lán)忘機則一副心如止水、漠視萬物的狀態(tài),仿佛已經(jīng)魂魄出竅一般。
而魏無羨已經(jīng)在蓮花塢遭虞夫人的花樣痛罵數(shù)年,壓根不把他這點段數(shù)放在眼里,下了臺仍是笑嘻嘻的。
這日,眾人又是大清早便被溫氏家仆轟了起來,像一群家禽一樣,被驅(qū)趕著朝新的夜獵地點走去。
此次的夜獵之所,名為暮溪山。
愈是深入山林,頭頂?shù)闹θ~愈加茂密,腳底的陰翳也愈加鋪張。
除了樹海濤聲和腳步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響,鳥獸蟲鳴在一片森然中格外突兀。
許久之后,一群人與一條小溪迎面匯合。溪水淙淙,其間還有楓葉逐流飄零。
溪聲楓色,無形將壓抑的氣氛沖淡了幾分,前方竟然還傳來咯咯吱吱的輕微嬉笑聲。
魏無羨和江澄邊走邊嘀嘀咕咕地變著法子咒罵溫狗。
正在此時,一旁有人喊道:“找到了!”
那是一個很隱蔽的地洞,藏在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樹腳下。
扒開腐敗的枝葉和泥土,斬斷樹根,這個黑黝黝、陰森森的洞穴便暴露了出來。
洞口通往地底深處,一股令人寒戰(zhàn)的涼氣襲面而來。
溫晁大喜。
溫晁肯定就是這里!
溫晁快,都下去!
金子軒實在忍不住了,冷冷地道。
金子軒你把我們帶到這里來,說是來夜獵妖獸,那么請問究竟是什么妖獸?
金子軒提早告知我們,也好合力應(yīng)對,才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手忙腳亂。
溫晁“告知你們?”
他直起身來,先指了指金子軒,再指他自己。
溫晁你們還要我再說多少遍才能長記性?
溫晁不要搞錯了。
溫晁你們,只不過是我手下的修士,我才是發(fā)出命令的人。
溫晁我不需要別人來建議我什么。
溫晁指揮作戰(zhàn)和調(diào)兵遣將的人只有我。
溫晁能降服妖獸的,也只有我!
他的“只有我”三個字咬字格外重,語氣高昂,自大狂妄,令人聽了又憎惡又滑稽。
金子軒站在最前,強忍怒火,一掀衣擺,抓住一根尤為粗壯的樹藤,毫不猶豫地一跳,跳進(jìn)了深不見底的地洞里。
魏無羨這次倒是能體會他的心情。
無論這洞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面對它們,都絕對比面對溫晁等人舒服。
其余人跟在他之后,依次進(jìn)入地洞。
這些被強行召集的世家子弟被繳了劍,只能慢慢往下爬。
魏無羨一邊攀著它緩緩下降,一邊暗暗計算下地多深。
約莫滑了三十余丈,腳底這才碰到地面。
溫晁在上面喊了幾聲,確定地下安全,這才踏著他的劍,悠悠地御劍下來了。
片刻之后,他手下的溫氏門生和家仆們也紛紛落地。
但愿這次他要獵的不是什么太難對付的東西。
這地方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出口。
萬一妖獸或者厲煞在洞中暴起,這條樹藤這么長,說不定還會斷,到時逃命都難。
其他人也都抱著同樣的想法,不由自主仰頭看著頭頂那個已變得很小的白色洞口。
溫晁躍下了劍,大聲斥道。
溫晁都停在這兒干什么?
溫晁該做什么還要我教?
溫晁走!
一群人被驅(qū)趕著,朝地洞深處走去。
因為要讓他們在前方探路,溫晁吩咐家仆給了他們些許火把。
開道的一行人保持著高度警惕,舉著火把,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了一片深潭之前。
這片潭如果放到地面上,那也是一片寬廣的大湖。
潭水幽黑,水中還突起著大大小小的許多石島。
而再往前,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可路已到盡頭,夜獵對象卻依舊沒有出現(xiàn),連它是什么都不知道,眾人心頭都是疑云重重,又提心吊膽,精神緊繃。
沒見到他預(yù)期的妖獸,溫晁也是有些急躁。
他罵了兩句,忽然“靈機一動”,道。
溫晁找個人,吊起來,放點血,把那東西引出來。
妖獸大多嗜血如狂,一定會被大量的血氣和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的活人吸引出來。
溫逐流(護(hù)法)溫二公子,圣女囑咐過了,世家子弟,不能有一人重傷或死亡。
溫晁到底是你教化他們還是我教化他們?!
溫晁溫逐流,別以為你是溫妍希的貼身護(hù)衛(wèi),就高人一等了!
溫晁我可是岐山溫氏的二公子!還輪不到你來對我指手畫腳。
溫晁巡視四周,指著躲在眾人身后的聶懷桑說。
溫晁把這個人,給我吊起來放血!
聶懷桑魏兄!救我!
聶懷桑心中想,如果被吊上去了,多半就有去無回了,于是倉皇逃竄。
可他往哪里躲,哪里人就散開一大片。
魏無羨輕輕一動,立即被江澄死死拽住。
聶懷桑忽然發(fā)現(xiàn),兩個人巋然不動,連忙躲到了他們身后。
這兩人正是金子軒與藍(lán)忘機。
上去準(zhǔn)備綁人的溫氏家仆見他們沒有讓開的意思,喝道。
溫氏門生旁邊兒去!
藍(lán)忘機漠然不應(yīng)。
見勢不對,溫晁警告道。
溫晁你們杵著干什么?
溫晁聽不懂人話?
金子軒揚眉怒聲斥道。
金子軒夠了沒有?
金子軒讓旁人給你做肉盾還不夠,現(xiàn)在還要活人放血給你當(dāng)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