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臨近新年。欽州城內家家戶戶的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即使大雪也掩蓋不住的歡喜。
這幾日孟云時這棵梅開得正好,她聽這梅園中的小仆說從未見過像她如此美的梅花。
孟云時心中暗爽心想自己雖死了成了一棵樹,那也是最優(yōu)秀的那棵。
厲害!
前兩天突然想起顧淵,不知他為何不來此,或許是有事耽擱了,孟云時安慰自己,可她心中卻也是不信的,顧淵那個老古板,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按著習慣計劃行事,這么多年也沒見他變過。怎么可能輕易就打破自己的習慣呢。
可因為什么沒來呢?在這一年中,也沒聽這梅園中的小仆說起顧淵出什么事了。
唉,一年到頭,她見到的小仆也沒幾個,這離京都這么遠,許是他們也不知道??赡苷娴氖怯惺裁词峦献×怂?。
可惜了,他再不來,今年可見不到像自己這么好的梅花了。
如果他看到自己的這個開的正好的梅花,心中一定是十分歡喜,他最愛梅了,真想讓他知道我孟云時做梅也不差,孟云時心想。
孟云時趕緊壓下這個想法,扭了扭梅枝,梅花籟籟落了一地。
臘月二十八也是孟云時的忌日。這么喜慶的日子呢,馬上就要熬過這一年了,可惜自己還是去了。
孟云時突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墓。她在來這里的半年后,感應到自己的墓竟在這梅園中。
她開始十分驚奇,后又十分疑惑,她心想自己的墓怎么會在的梅園,這沒道理?。?/p>
爹娘應該把自己埋在自家的墓地里呀。最不濟也應埋在青幽山中師傅那里啊。這怎么也不會埋在她的死對頭顧淵的梅園里吧。這大家怎么想的,自己死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想不通???
哎,想了好久都沒想清楚。哎,后來實在是想不明白。孟云時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想了。
反正她都已經死翹翹了,這些都不是她這個死人該操心的。管他們怎么想的,反正木也成舟。
想多了反而頭疼??刹还茉鯓咏裉焓撬募扇?,以前在山上她不能看她的墓,如今有機會了當然要去瞧瞧。
以前在山上的時候,他天天和小花小草、小動物們插科打諢,并也沒覺得死有什么,可今日是她的忌日,她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在這小梅園之中,他感受到世間的煙火氣,突然覺得自己死了,真的是很傷心的事情。
不知道自己的死會給爹娘和哥哥造成怎樣的打擊。雖說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可真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候,誰又能真的從容面對呢?尤其自己還是在這么個日子去的。節(jié)都不能好好過。
爹娘他們應是過了節(jié)才過來看自己吧。爹是朝中大臣,節(jié)前自是忙得不可開交。自己以前在朝中,新年前也是幾天都不著家的。
可即便這么忙顧淵冬至后也都會回欽州?;实劬挂苍柿?。他一走,許多工作都交與她,每次都累得半死。這也使得她更加怨恨他。
孟云時慢慢的將自己的意識從梅樹上抽離,化魂為形。她雖然化為人形,但她是透明的,別人見不到的。
她憑著自己感覺慢慢的在梅林中穿行。她的墓里,離她所在的地方不遠也不近。她已在梅林深處,她的墓卻是在梅林盡頭。
約有二三里路。這對普通人來說是有點遠,可對孟云時來說,這不算什么,她現(xiàn)在是阿飄啊,用飛的,幾分鐘就到了。
孟云時飄到了梅林深處,看到了一座高高的閣樓。
外面筑有圍墻,木門緊扣著。外面是青石板己長滿青苔,圍墻邊有一枝梅向外伸展著。
孟云時偏了偏頭,翻過了這個圍墻。看清了這個亭院。不大卻清新雅致。院內梅花開得比外面都好,孟云時感受到這里靈氣十分濃郁。
她抬頭看清了這樓閣的名字時舟軒。時舟軒孟云時念了兩遍,沒啥特別的,倒是這字,遒勁有力,像刻滿了滿腔深情。
她一看就知是顧淵寫的,她想這就是他每年要回來住的地方嗎?他一定很愛這里,每個字都刻著認真與珍重。
四周非常干凈,沒有雜物,應常有人打掃。
孟云時不再飛,而是一直向里走,走向盡頭,又延伸出一條小徑。小徑盡頭他看到了兩座墓,遙遙相對。
她暗驚怎么會有兩座?一個是我的,那另一座是誰的呢?孟云時不再走而是趕緊飛過去。
她飛到一座墓前,拂開垂下的枝條看清了墓,那是自己的墓上面刻著吾妻孟云時之墓。墓上的字入木三分似乎還帶有血跡,甚至有些磨損。
孟云時心中大驚,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心想除了爹娘和哥哥誰知我女兒身呢?
孟云時趕緊去看另一座墓,只見上面刻著顧淵之墓。墳墓不上上門詞。
他死了!怎么會?原來,他今年沒來,不是因為他不想來,而是他不能來了。
不,他一直都在這里,只是那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眼前這座靜默的墳墓了。
怎么回事?這么不可一世,驚才絕艷的顧淵怎么會死了呢?
孟云時有些顫抖的想摸這個墓。她剛一碰到這個墓,她的頭就開始疼起來,心臟也仿佛撕裂了一般。
孟云時疼得昏了過去,她好像陷入了一個純白的空間??吹搅撕芏嗪芏嗟囊郧皼]有看到的事,看到了她娘他哥哥還有顧淵。
他們在做些什么。孟云時聽不見,她想去抓住,但卻越來越模糊,她感到無力。
她忽然聽到從遠處傳來一個。蒼茫,古老的聲音。“向來情深,奈何緣淺,執(zhí)念往昔,不過虛妄?!?/p>
孟云時徹底的昏睡過去。
時舟樓最高樓中的那盞古燈滅了。
十二月二十八,大雪將至。木門輕開,走進一對面色悲切的夫妻和一個年輕俊美男子。
園中梅花盡落,鋪滿一地,唯那株珍貴的別角晚水一枝獨秀,灼灼其華。
新年將至,舊月己逝。人己應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