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妙妙一直沒有吭聲,直到她走到自己家樓下,她才開口硬邦邦地對江天昊說:“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
她向來都是大大咧咧的,從來什么事都不會往心里去,但是她今天這有些抑郁的樣子,實在讓江天昊擔心。
因此,江天昊一直站在林妙妙家的樓下,抬頭仰望著那一個燈還尚未打開的窗戶………
林妙妙抬著沉重的腿它與地面產(chǎn)生的碰撞聲異常的大,當她走到家門前時,她下意識把她凌亂的頭發(fā)波動整齊,拿出鑰匙把門輕輕地打開,她這雖看似文靜的動作,似乎不可掩蓋她內(nèi)心的憂傷。
王勝男聽見這聲音竟然小得幾乎聽不見,便馬上察覺到林妙妙的不妥,連忙問她:“妙,你回來了?”她看林妙妙并沒有回答,繼續(xù)問道,“你沒事吧!臉色不太好?!?/p>
林妙妙沒有回答她的任何一個問題,她直走到她自己的房間里,只聽“啪”的一聲,她把門關(guān)上了。
一向很了解他自己女兒的林大為從房間里走出來,他什么也沒有問,只是在沙發(fā)上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頓時,那個客廳變得安靜的可怕,空氣似乎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在那一秒中恰然停止了………
“大為哥?大為哥!”王勝男突然格外親切地叫著。
林大為用手托著腦袋,瞟了她一眼,也沒有理會她。
對他了如指掌的王勝男,得知他一定是因為他寶貝女兒心里裝進了別人,所以,吃醋了。
于是王勝男繼續(xù)逗他,“大為哥!你是不是吃醋了呀?”這時,她那平時一直繃著的臉異常地出現(xiàn)了一抹微笑。
林大為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對她說:“我吃什么醋??!我白白養(yǎng)了十八年的這閨女,現(xiàn)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白眼狼!”
“那你是想把你這白眼狼別人家家里呢?還是等著別人來你家里把你白眼狼搶走呢?”這時的王勝男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她不敢看林大為的眼睛,嘴里卻故意打趣道。
“誒你有病吧!哪有像你這么當媽的!”林大為激動地站了起來,“反正那小子想要搶到你女兒,門都沒有!”
“我只是真心佩服我女兒,錢三一人家可是中考狀元,高考理科狀元!像他這樣的人都能被我女兒撈到,她真成仙了!再說了,錢三一哪點不好??!”王勝男眼里滿是期待,幻想著那個場景。
林妙妙獨自坐在書桌前面,看著窗外,發(fā)著呆………
她站起來,打開窗戶,把頭探出窗外,但禁不住流下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滴到樓下。
此時還站在林妙妙家樓下的江天昊突然感到頭上有水滴下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下雨,可是在他抬頭的那一剎那………
他驚呆了!
“林妙妙你想干嘛!你別想不開??!如果你有一點兒閃失,你家錢三一可饒不了我!”江天昊此時像瘋一樣叫著,他的字里行間中透露著不僅僅是他和林妙妙的友誼,而且還包括這他和錢三一的友誼。錢三一在上高鐵前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昊子,照顧好她?!?/p>
趴在窗邊的林妙妙沒有搭理他,只是站了起來,抬起頭往樓上的窗戶看了又看。
“妙妙,你別看了,你是得健忘癥了嗎?”江天昊看見林妙妙的舉動后半哭半笑,繼續(xù)說道,“你真忘了嗎?你早就搬家了,你不再住在鄉(xiāng)村花園了,錢三一也不住在你樓上了,你快從你的夢中醒來吧!”
林妙妙為了緩解尷尬,立刻串了一段話,對站在樓下的江天昊說:“切!誰會想那貨??!鄉(xiāng)村花園就是我的噩夢!”
江天昊聽見林妙妙這編得一點都不真實的串詞,不禁大笑起來,對她說:“我覺得你的語文水平還是有進步的空間的,你用的詞也不準確??!應該是………夢開始的地方!”他說完之后不再敢向上看那個窗戶,他怕林妙妙激動起來直接從窗戶里跳下來,雖說是二樓,但要是如果她真的跳出人命來,那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林妙妙臉上顯露出極其不樂意的表情,因此,她關(guān)上她剛剛打開的窗戶,不愿再搭理江天昊,又獨自坐在她書桌前,被臨近中午的日光照射得幾乎睜不開雙眼。在這風和日麗的日子里,她卻感到一絲的憂傷和糾結(jié),她不愿意承認江天昊說的話是對的,但她心里卻不得不承認,畢竟那確實是對的。
有一種愛叫做已經(jīng)習慣,那一絲傷感更多的不是來自于別離,而是來自已經(jīng)習慣錢三一的無處不在,現(xiàn)在他突然在自己身邊消失了………她認為自己只是不習慣,然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現(xiàn)在的她,對錢三一的依賴程度越來越嚴重了。
林大為緩緩地向林妙妙的房間走去,對王勝男說:“我不跟你吵了,反正你總有道理,我先去看看我女兒?!?/p>
王勝男也站起來跟他一起走到林妙妙的房間前。
林妙妙在房間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說,妙妙不會在里面想不開吧!要不咱們進去看看吧?!蓖鮿倌信吭诹置蠲畹姆块g門上,焦急地對林大為說,“她該不會從窗戶里跳下去自殺吧!或者她找一根繩子上吊,哎對了,我想起來了!她房間里還有一把美工刀!她不會割腕自殺吧!”
“我覺得妙妙這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一定是遺傳你的,再加上我這么好的文采,語文想不會都難!”林大為只好點點頭,順著她的話繼續(xù)說下去。
“你們男人就是心大!我告訴你別不信!還真有這事,我昨天在新聞上看的,前幾天,就在江州,有一女孩失戀了之后跳樓自殺!”王勝男突然激動起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誒,我先不跟你貧了,我得去救我女兒,她不能有一絲生命危險!”
“妙妙!你在里面干嘛呢?你千萬別想不開啊!你要是不想活那我們也不活了!妙妙!你要冷靜啊!”王勝男用手使勁拍打著房間的門,眼淚不停地往地上滴,幾乎哭出了聲………
林大為卻靜靜地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無理取鬧,卻一聲不吭。
王勝男回頭看了一眼林大為,沒好氣地對他說,“林大為!我讓你說一句話就這么難嗎?林妙妙她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她在里面想干些傷害她生命的事情嗎?”
“愛干嘛干嘛!”林大為的語氣恢復平靜,看上去很心平靜和地對她說:“她想干嘛我又不知道,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p>
林大為見王勝男沒有發(fā)話,于是繼續(xù)說道:“她既然學會把胳膊肘往外拐了,那她以后的事我也不插手了?!彼胍粋€老小孩,端起小脾氣了。
“林大為,你是泡在醋壺里出生的嗎?什么時候該干什么,你不知道嗎?現(xiàn)在都是什么時候了!你女兒已經(jīng)準備就緒,打算自殺了!你真的一點兒都不擔心嗎?你快醒醒吧!更大的事兒還在你眼前呢!”王勝男知道他不會吃硬的一套,便向他下軟的另一套。
“你這么擔心人家,人家未必會搭理你,她可能就想自己一個人在里面靜一靜,思念她想思念的人罷了。請你注意一下你的音量,別打擾到她了?!绷执鬄檎Z氣平淡,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你一直跟我有分歧!你也從來沒有配合過我!敵人?。〔恍?!我不管!你這一次必須聽我的!我這可是有科學根據(jù)的!”王勝男看見這一無所謂的林大為,越想生氣就越生氣不起來,一股氣只好默默地憋在肚子里。
“她不是還有你這一爹嗎?”林大為繼續(xù)開導她,“她就算是像她小姨那樣遺傳了你們家的精神病史,那也不至于你說的那么嚴重,因為有我的加入,拉低了可能性?!?/p>
“她既然有這個基因,就有發(fā)病的可能!她可是你女兒你怎么不進去看看!”王勝男說。
他們兩像是舉行了一場小小的辯論賽,正方和反方正在為他們不同的觀點爭執(zhí)著………
“她不也是你女兒嗎?”林大為已經(jīng)基本被王勝男說服了,“進就進!一起!”
隨著他們兩的爭吵聲越來越大,和剛剛王勝男的拍門聲,把在沉思中的林妙妙驚醒了。
林妙妙隨手在書架上拿了一本書,放在桌子上,沒有攤開。
她使勁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讓自己在沉思中清醒回來,她對自己說:“你還是不是原本的那個林妙妙了?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他給下蠱了?他怎么突然闖進我大腦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變質(zhì)了嗎?”………
她的心里不禁打了個冷顫,不敢繼續(xù)往下想。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單純的同學或朋友的關(guān)系,而更像是………
正在這時候,王勝男和林大為突然破門而入,林妙妙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驚慌失措,她連忙攤開桌子上的書,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王勝男和林大為看見林妙妙正安然地坐在書桌前,感到有些疑惑,于是向她走近了幾步。
林妙妙被他們的腳步聲所再次驚嚇,此時的她已經(jīng)心膽俱裂,面如死灰。
王勝男率先走到林妙妙的身旁,翻了翻她桌子上的書………
王勝男似乎能看透一切,早已知道那本書有蹊蹺。
其實連林妙妙自己也不知道的是,她剛剛隨手拿的那一本竟然是在她十八歲生日時錢三一送給她的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她的腦子里變得越來越亂,急迫地想著怎么把幾個漢字拼湊起來,形成一段能夠足以讓王勝男接受的謊言。
看到那本書之后的王勝男更疑惑了,但林大為這時向前走了幾步,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王勝男的手臂,他的動作極輕,正常來說,一般不會被看到出來。
即使是這樣,也逃不過林妙妙的法眼,此時的她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如何串好串詞上,在無意中,用余光看到了林大為的小動作。
“天哪!老林這是怎么了,為啥我想啥他都知道,他上輩子該不會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吧!”林妙妙心里想著,“不對!你別偏離中心!你還是快點想想該怎么串詞吧!”她想著想著,手哆嗦得更厲害了。
不愧是16G的腦袋,在西瓜大的事兒前,大腦就運轉(zhuǎn)不動,死機了,需要冷卻重啟。她突然有一種想拿一盆涼水往自己腦門上潑的沖動,要怪就只能怪時機不巧了,“算了,你瞎操心干什么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除非你身不正?!彼孟裾f到點子上了………身不正………
王勝男毫不理會林大為對她的“勸說”,把剛剛放到嘴邊但又吞下去的話再次掛到了嘴上,但語氣變得平緩了幾分,說:“妙妙,你看備戰(zhàn)高考的書干嘛?高考是在六月,現(xiàn)在都是八月了,快開學了,你是不是傻了,還是發(fā)燒燒壞腦子了?”她伸手摸了摸林妙妙的額頭,平淡地說:“不燙啊!”
被逼于無奈的林妙妙一時半會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但她意識到情況緊急,如果說不出一個“善意的謊言”,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隨口而出,對王勝男應付式地說:“那個,我在考慮要不要復讀呢?畢竟我在高三的時候浪費了這么多光陰,我想再把它追回來,為我的前途提供多一份可能。你們還記得嗎?我剛剛文理分科的時候,我的成績在年級排前50呢,那“211”是穩(wěn)上的,“985”也是有可能的?!绷置蠲钪话言捳f了一半,她越編越覺得不對路。
王勝男和林大為聽到那些話后,既驚喜又驚訝,他們?nèi)鐗舫跣寻愕貙σ曋鴮Ψ健?/p>
在瞬間中,王勝男的口齒變得不那么伶俐,她說的話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的,“你………說什么?!你………要復讀?你不是………跟學習有仇嗎?你咋變性了呢!”
一向不怕被別人威脅的王勝男變得不淡定了。如果說語言可以殺人的話,那這句話的魄力足以劈死他們兩人,此時的他們已被嚇得膽戰(zhàn)心驚,如履薄冰。
林妙妙只好將錯就錯,偽裝堅定地回答:“對!我要復讀!我就是不甘心,為啥別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偏偏我不行呢?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我選的這個專業(yè)要的北京才能有更好的發(fā)展!”她的語氣異常的堅定,不得不說,她偽裝得有些過于真實了。但說話并不像微信聊天那樣,撤回是不可能的。
王勝男和林大為都很欣喜,但又參雜著幾分擔憂,他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那本“五三”,他們也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那么堅定,那么執(zhí)著的語氣。
他們打心底里是一直支持林妙妙的,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便鼓勵她地說:“好!我們支持你!相信你可以的!”
“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蓖鮿倌凶е执鬄榈囊路阉隽肆置蠲畹姆块g。
王勝男開始暗暗自喜,林大為還想說些什么,但也把話咽了下去,他們輕輕地把門關(guān)上,緊接著是心有靈犀的擊掌,對對方歡呼一聲:“Yes!”
“咱們的妙妙終于開竅了!”王勝男說。
“終于步入正軌了?!绷执鬄榻又f。
“哎呀,終于知道自己學習了,真好,我再也不用擔心她的學習了。”王勝男自言自語著,但她沒有發(fā)現(xiàn),林大為的神情發(fā)生了改變。
“我覺得這事絕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你相信林妙妙這鬼話嗎?你就是沒有從多方面去思考問題。”林大為把剛剛咽下去又放到嘴邊又吞下去的話終于說出口了,“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她只是單純地想去北京發(fā)展,這里面參雜著很多因素?!?/p>
“你是懸疑片看多了吧!你管那么多干嘛!”王勝男打斷了他的話,“妙妙現(xiàn)在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p>
林大為繼續(xù)端起他的小脾氣,低聲嘀咕道:“錢三一到底哪好,你們都把他舉到天上?!?/p>
“你又來了是吧!人家事還沒成呢,你不要隨意下定論!”王勝男的笑容逐漸消失,恢復了嚴肅。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和你之間一直存在著思想差異。”林大為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得連他自己也基本聽不見?!八慌e到天上就是不知道摔下來有多慘?!?/p>
“林大為你別亂來??!人家可是別人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你要是把他給怎么樣了,他們可不會饒了你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他的聲音比蚊子還小,但還是被王勝男聽到了。
“誒王勝男,我說你上輩子一定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吧!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绷执鬄閷Υ瞬粷M。
王勝男笑而不語,哼著小曲兒走進了房間。
林妙妙的房間里又恢復了平靜,在這一天里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應接不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斷在腦子里回想著她說的話,越說越錯,她也感到越來越后悔。
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只能想辦法補救。
“要不現(xiàn)在出去跟王勝男解釋一下?算了!不行!那她一定又懷疑我那個啥了!”林妙妙覺得自己再一次遇到了人生難題,兩頭不到岸,“剛才我就不應該補救,這怎么是補救?這不就是挖坑讓自己跳嗎?完了完了!這怎么辦??!”
“都是成年人了,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林妙妙心里突然有這樣的想法,“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嘛!不負些責任,將來怎么扛上大任?”
“其實北京也是不錯的,像我所說的那樣,能有更好的發(fā)展。”她想著想著,嘴上竟然浮現(xiàn)了一絲微笑!………
微笑?!………畢竟………在北京還有一個他………
江天昊依然站在那里,因為林妙妙家的樓層低,所以………呵呵,全部都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