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不是很愛計較,因為不足以讓她有觸動。
而顧燕幀不是心思細膩的人。只要鈴鐺不說,那在旁人看來她就是一個性情很溫順的人,不容易生氣。就像生日那天,也像以往很多個周日。
顧燕幀趴在桌子上,又看著女孩寫了會兒字。字很秀氣,但很沒有趣。
瞄了眼墻上的鐘表,他伸手將鈴鐺的一縷頭發(fā)順在耳后。
“我睡一會兒,天黑了叫我,我送你回去?!?/p>
他話有些沙啞,鈴鐺點頭嗯了聲。
下午的客人并不多,四周都是安安靜靜的。顧燕幀坐在外面,沒有人過來找她說話。幾個小時,鈴鐺低著頭再沒有抬起過,也沒去看旁邊的人。
待到桌上的燈光越來越暗,她才側(cè)過身,叫醒了蒙頭睡著的男人。
顧燕幀睡得很沉,臉側(cè)在衣服上壓出了紅印。睜開眼后,暈乎地看了她了許久,方拿起鈴鐺的書包,牽著她往外走。
這次他難得沒有罵她。
顧燕幀長得一副好皮囊,對女人也很好,但脾氣是真的不好,尤其是睡覺的時候。
可他又喜歡讓鈴鐺叫她,因為和鈴鐺在一塊的時候,他很多的時間都在睡覺。
她很認真地問過他:“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挺無聊?。俊?/p>
顧燕幀點了頭。
他當時是笑著回的,但鈴鐺覺得這是真話,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沒什么趣。不然家里人就不會都不喜歡她。只是顧燕幀真的是很奇怪了,如果她討厭一樣東西,不說是趕盡殺絕,也不會天天對著它。
他們今天走得有些晚,窗外是黑漆漆一片,看起來并不是能有什么好事。兩人走到門口,便是撞見一個醉酒男調(diào)戲良家婦女。
“臭婊子給你臉了是不是?”
男人粗鄙的聲音在酒館里顯得格外突兀,不少尋歡作樂的人都停下來,伸長脖子看著。
只見落地窗的長桌邊坐著一男一女正在拉扯。
女人穿著一身黑色洋裝,趴在桌子上,拿著酒瓶的手揮開靠過來的男人。她似乎是喝醉了,垂著頭看不清臉,但從側(cè)影來看,就算是艷麗了。
而那穿著西裝的男人,長得卻透著股猥瑣,嘴里不斷說著難聽的話。
這種事在酒館里很常見,所以一般酒館里都會安排打手,畢竟誰也不愿名聲臭了。
顧燕幀瞇著眼看了會兒,認出了那女人。他表情不是甚好,側(cè)過頭見鈴鐺還在望著,陡然把她拉過來背對著。
他說,“我收拾個人,你待這兒別亂跑?!北鞠雽⑸洗瓮f的酒館里的事說完,好好告誡她一番,又覺得不是很合適。
和鈴鐺說上一句,他便是走了過去。
玻璃門外的路燈遙遙看去就像是一顆顆星星,男人的身影也映在其中。還有黑色的,褐色的,紅色的各種色塊。鈴鐺從不太關(guān)注同自己不相關(guān)的事,回想著小說月刊里的那些英雄救美的情節(jié),她拆開餅干默默地在原地等著。
但背后吵鬧的聲音還是一一傳入耳朵,似是砸碎了一個酒瓶,女人罵著“神經(jīng)病”。
不比西裝男人的粗糙,女人的聲音和語氣是江南女子說話時帶著纏綿的好聽,像是裹了蜜糖,和劇院里的那些女明星也是不差的。還有些耳熟。
只是鈴鐺她腦子里記住的人物向來少,并沒有想起這份熟悉來自哪。
又吃了一塊,服務(wù)員說了一句“曲小姐”,她才在腦海里尋出一張模糊的美人臉。
大哥的未婚妻。
鈴鐺只見過曲曼婷一面,隔著一扇門。
第一次見面不太美好,第二次見面也不太美好。
她再是冷漠,也無法對自己的大嫂無動于衷,吞咽下最后的極快餅干,鈴鐺沒再等顧燕幀回來,自己轉(zhuǎn)過身來,手里還拿上了一個厚重的玻璃杯。
但爭端早已經(jīng)解決了。
西裝男子只是酒壯慫人膽,什么功夫也不會。酒館里并沒有一片狼藉和暴力血腥,只地上灑了瓶不怎么昂貴的酒,燦黃的酒液逐漸從細口中流出來,映照著頂上的水晶燈的光亮,像是有碎金子。
酒水邊,服務(wù)員緊緊抱著西裝男子,不斷說著好話安撫著,男子罵了幾句是越罵越?jīng)]有氣勢,最后拎著酒瓶走了。而另一側(cè),曲曼婷則是在抬頭望著顧燕幀。
曲曼婷長得是極為美艷的,一雙丹鳳眼,烏發(fā)紅唇,喝醉了臉頰上浮出兩團紅云,淺淺一笑,更是女人都覺得心中發(fā)癢。沈聽白喜歡她并不奇怪。同顧燕幀站在一處也是郎才女貌。
此時她的眼珠子里更是裝著星星一般,帶著光彩。
難以說清這是什么眼神,鈴鐺自己也不是很懂感情的事,總歸不是厭惡,像是帶著好感。結(jié)合那些女主陷入愛河的內(nèi)心獨白,便是喜歡了,再深一些,是愛了。
這與她本也不是有太多的關(guān)系,鈴鐺各種胡思亂想著,臉上依舊溫和。只是想到沈聽白的時候,眉頭慢慢皺起來,嘴唇也抿成一條縫。
在愛情上,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來馴服人的事很常見。女人到底是更加依賴男人并且弱小的。
曲曼婷對著顧燕幀難得比較溫柔和羞怯,“謝謝你啊?!彼f完就低下頭去。之前在馬路上拿著警棍對著他謾罵的人,如今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蜜罐里長大的人,厭倦極了那甜膩的糖,偶爾遇見一顆橘子,便覺得是??菔癄€了。她從未沒想過一個小流氓會來救她,落差下那這份感謝就顯得更加真誠。而曾經(jīng)保護她許多次的人,卻因為習慣而逐漸平淡。
顧燕幀讀出了面前女人的一些變化,他交過女朋友,這種環(huán)境太能讓人深想了。但他覺得鈴鐺似乎是想不到那么深的。
“酒館里不安全,早點回去吧?!彼荛_曲曼婷的視線,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晚上的酒館里,燈光愈發(fā)顯得昏暗,湊著腦袋看熱鬧的人也都又坐了回去,繼續(xù)歡聲笑語,一派和諧。
門口的鈴鐺已經(jīng)慢慢走過來了,離顧燕幀只有幾步遠。她皮膚很白襯得眼珠子更是濃黑,那眼睛正是在看著他。
鈴鐺少有這種不聽話的時候。有一次顧燕幀讓她等在路口他去買煙,她就等了一下午。
“走吧。”顧燕幀朝她抬起手。
他想她該是等得不耐煩了。
鈴鐺盯著他看了會兒,眨了眨眼,抬腳走了一步到顧燕幀跟前,她伸出手卻是沒有握住那手掌。
“怎…”么了,他話沒有說完。
鈴鐺的手臂便是越過男人的衣擺,下一瞬身體靠過來緊緊抱住了他,腦袋抵在他胸口上。
書里說女人抱著是溫香軟玉的,但顧燕幀卻覺得有點涼。他還聞見了淡淡的巧克力的味道。似乎是把那餅干吃完了。
這比起上次的親吻并不是很出格。顧燕幀跟她說過很多場合不能做的事,但是漏掉了擁抱。
愣了會兒,他手掌落在她肩頭才又繼續(xù)說:“怎么了?”
他們待在一起很久了,算是習慣,抱一下并沒有什么,他是男人更沒什么,但沒有人是無緣無故的。
鈴鐺沒說話,從他的肩膀處探出頭來,望著后面的女人。
從女孩過來抱住顧燕幀的時候,曲曼婷的目光就是落在他們身上。在鈴鐺看向她之后,她眼底有些困惑。
她不記得鈴鐺,準確說她也不曾見過。
顧燕幀或許是有女朋友的,只是同玉姐一般她很難將這小姑娘同那三個字聯(lián)系在一起,但這姿勢對男女來說又太親呢,女孩的眼神也很怪異。
過了幾息,她張口想要問一句。
女孩卻是已經(jīng)先說了出來:“我是他的女朋友。姐姐,你不能喜歡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