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gè)人的談話最后不歡而散，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還要說些什么，就有小丫頭在外叫道：“小姐，主子醒了?！?/p>

若曦連忙下了炕。對著兩位阿哥說道

馬爾泰若曦我還要照顧姐姐先失陪了。

說著也不等他們再說些什么，匆匆出了屋子。

一進(jìn)門，看見若蘭正坐在梳妝臺前，巧慧給她梳頭，忙趕前問

馬爾泰若曦姐姐不躺著歇息嗎？

若蘭笑指著幾個(gè)簪子問她

若蘭你說戴哪個(gè)最好看？

若曦仔細(xì)打量了姐姐一會，拿起一根成色普通，樣式簡單的玉簪道

馬爾泰若曦這根好，和耳墜子相配。

若蘭笑說

若蘭這副耳墜子是青山送的，他見我戴著，肯定很開心。

若曦一面替她插簪子，一面強(qiáng)笑道

馬爾泰若曦肯定很開心。

巧慧打開箱子問

巧慧主子想穿哪套衣服？

若蘭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道

若蘭那套湖水綠的騎裝。

巧慧猶疑地看向若曦，若曦點(diǎn)點(diǎn)頭。巧慧取了衣服出來，兩人服侍若蘭穿好。

若曦看著姐姐已經(jīng)很累了，勸道

馬爾泰若曦姐姐，休息會吧。

若蘭搖搖頭，吩咐巧慧

若蘭還有鹿皮靴子。

巧慧忙又取了來，給若蘭穿好。

若蘭在若曦的扶持下，立著在鏡前轉(zhuǎn)了轉(zhuǎn)，問

若蘭可好？

馬爾泰若曦很好。

巧慧很好。

若曦扶姐姐坐回榻上，若蘭靠在若曦懷里，臉上帶著幾絲笑意，默默出神，喃喃道

若蘭青山帶我在清晨時(shí)，迎著朝陽騎馬，陽光刺得我的眼睛都睜不開，他卻迎著太陽放聲大笑。我最喜歡夕陽西下的時(shí)候，戈壁上的落日十分瑰麗，半個(gè)天空都紅彤彤的，他騎在馬上笑看著我，頭發(fā)反射著太陽的光，整個(gè)人好象立在火焰中……

若曦緊摟著姐姐，她道

若蘭妹妹，我好想回去，青山一定在戈壁上騎著馬等我呢。

若曦強(qiáng)抑住眼淚道

馬爾泰若曦他肯定在等你。

若蘭低不可聞地笑了幾聲，忽地扭頭看著若曦說

若蘭可我有些怕。

若曦柔聲問

馬爾泰若曦怕什么？

若蘭道

若蘭我已經(jīng)做了一輩子愛新覺羅家的人，我不想再做他們家的鬼，可我怕到了地下，他們也不讓我去找青山。

說著，若蘭的眼淚顆顆滾落。

這是祥林嫂的恐懼，若蘭相信鬼神所以幸福地憧憬著離去，可又因相信鬼神所以懼怕婚約在陰間同樣有效，何況是皇家的婚約。

若曦想了想，終于下定了決心，示意巧慧來扶住姐姐，起身道

馬爾泰若曦姐姐，我去去就來。

若蘭牽住若曦的衣角驚問

若蘭是要你回宮嗎？

若曦?fù)u搖頭道

馬爾泰若曦我出去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

若蘭點(diǎn)點(diǎn)頭，松了手。

若曦快步出了屋子，攔住仆人問清楚八阿哥在書房后，向書房跑去。門口太監(jiān)看到她忙高聲請安，若曦未理會，直接沖了進(jìn)去。

八阿哥坐在桌后，看到若曦從椅上驚起，臉?biāo)矔r(shí)慘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站起盯著若曦，若曦上前幾步，也顧不上什么身份禮節(jié)，跪倒在八阿哥身前，連著磕了三個(gè)頭。八阿哥臉色緩和，側(cè)身避開道

胤禩究竟什么事情？

若曦仰頭看著他道

馬爾泰若曦求王爺休了姐姐。

書房瞬時(shí)陷入一片凝滯中，半晌后八阿哥面帶哀凄，笑了幾聲，坐回椅上笑問

胤禩這是若蘭的意思嗎

十四阿哥道

允禵冊封廢除福晉都要皇上下旨，豈能說休就休？

若曦跪爬到八阿哥腿旁道

馬爾泰若曦皇上那邊我會去求的，但此時(shí)進(jìn)出宮還要好長一段時(shí)間，只求王爺先答應(yīng)。

八阿哥靠在椅上，半閉著眼睛，笑了再笑，卻無一語。

若曦看著八阿哥求道

馬爾泰若曦姐姐在這個(gè)府里已經(jīng)困了一輩子，如今只擔(dān)心自己就是做了鬼只怕也不得自由。你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他們陰陽相隔二十多年，求你給姐姐自由，讓她安心地去找自個(gè)的心上人吧！

八阿哥臉色越發(fā)慘白，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臉色怔愣，驚異地看看若曦又看看八阿哥。

十阿哥上前想要攙扶若曦起來，想了想到底沒有伸手。

老十若曦，起來好好說話，王公皇子休福晉非同小可，必要皇上先準(zhǔn)了才行，否則定會被議罪。

門外忽傳來幾聲脆笑，八福晉掀簾而入，冷笑道

明慧議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真若有心定罪，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是罪！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忙請安，八福晉盯著若曦看了幾眼，向八阿哥柔聲求道

明慧成全若蘭吧！

說完，走到桌邊鋪紙研墨，把毛筆遞給八阿哥。

八阿哥胸膛急劇地起伏著，猛然提筆，一揮而就，寫完后扔了毛筆，立即就出了書房。八福晉仔細(xì)讀了一遍，遞給仍跪在地上的若曦。

明慧拿去吧。

若曦接過休書，向八福晉磕頭。

馬爾泰若曦謝福晉。

八福晉苦笑著搖搖頭，冷聲道

明慧你不必謝我，我不過是為了自己。我一輩子心心念念地和她較勁，卻不料她根本就沒上過心。

她仰頭，盯著屋頂，微帶著哭腔，譏諷地笑道

明慧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我竟只和自己想象中的人斗了一輩子，我不想再和她到地下去爭了，她想走，我求之不得，滿心歡愉地相送！

說完，半仰著頭，笑著，快步出了屋子。

若曦捧著休書，眼淚滴下，為姐姐也為八福晉。八福晉如此倨傲，以為仰著頭，就可以沒有眼淚滑落嗎？

若曦?fù)е憬?，把休書一字字讀給姐姐聽。

馬爾泰若曦立書人廉親王愛新覺羅.允禩，早年奉旨娶鈕祜祿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后，多年無所出，正合七出之條，立此休書，聽?wèi){改嫁，并無異言。——雍正元年正月十三日。

若蘭聽完滿臉又是欣悅，又是難以置信，拿過休書細(xì)細(xì)辨看，問

若蘭真是王爺寫的嗎？

若曦道

馬爾泰若曦難道我還敢騙姐姐嗎？

若蘭把休書壓在胸口，微微而笑，嘆道

若蘭青山，你看見了嗎？我不再是愛新覺羅家的人了，我就來了，我要去看那株我們一塊栽的紅柳，還要再喝幾口雪山的融水，我們……我們騎馬去天……

聲音越來越低，極度靜謐中，若蘭放于胸口的手緩緩滑落，休書悠悠地飄落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