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亦

劉亦是一個有點多愁善感的的女人。年過二十的她，是b市一人民醫(yī)院的護(hù)士。嗯，剛進(jìn)來不久。

　　“多大年紀(jì)了？”內(nèi)科的護(hù)士長面無表情地問她。

　　“快二十二了?！彼χ诛@得對對方有幾分尊敬。

　　“成家了嗎？”護(hù)士長翻著她的資料卡。

　　“還沒。”

　　“你挺高的啊，將近一米七了吧，C市人？”

　　“是?！?/p>

　　“C市哪里的？”

　　“澧鎮(zhèn)的。”

　　“哈，倒是老鄉(xiāng)了?！庇悬c年紀(jì)的護(hù)士長終于不再是一個表情了。

　　她仍舊淡淡微笑著。

　　

　　累了一天回到家，劉亦一把甩了外套躺在床上，靜靜地喘息著，突如其來的震動聲拉回了她的神。

　　“喂。媽?！?/p>

　　“哎，寶貝，在干嘛呢？”對方的家長口音，不由得讓這個女子慰了心情。

　　“剛下班，吃飯了嗎？媽?！?/p>

　　“吃了，你呢？孩子，你在外邊照顧好自己，你這性子老這樣，真的會出毛病的?！睂γ娴呐擞珠_始她的嘮叨了。

　　但是現(xiàn)在得她卻懷戀極了：“吃了，媽，你別擔(dān)心，我怎么說也是個吃貨，怎么可能會餓著自己？”

　　“沒餓著就行，對了，工作還好嗎？有沒有看上的男同事啊，記得多和別人說說話，別老悶著?！?/p>

　　她笑道：“好啦，媽，我以前實習(xí)的時候就一直在催，別擔(dān)心啦，我保證能養(yǎng)得活你還有妹妹！”

　　“嘿，家里別擔(dān)心，你剛上崗，得穩(wěn)著你自己，妹妹現(xiàn)在讀高中了，我?guī)蛣e人干點家活能供得起，孩子，你在外邊別委屈了啊?！?/p>

　　媽媽的話一出，心里就悶悶的：“沒事呢，同事挺照顧我的，對不起啊媽，當(dāng)年說好了21歲的時候向您保證能過上好日子，如今……”

　　“哎呦傻孩子，我的寶貝啊，媽媽知道你有這個心，但是凡事都要慢慢來啊，沒關(guān)系，媽媽等得起享福呢，你妹妹也快長大了，媽想抱兩個，不四個孫子！”

　　她聽著媽媽的憧憬，想笑又煩躁，她頓了頓：“媽，舅媽外婆他們還好嗎？”

　　“好著呢，每天都上我這來吃飯，都懶得回去啦，正好你媽我樂意著?！?/p>

　　“嗯，辛苦了媽?！?/p>

　　“嘿，多大的事，我也是在養(yǎng)我媽啊，不過，他們挺想你的，外婆每次看到我就口誤喊你的名字，她……她如今也憔悴了許多。”

　　劉亦沒回聲，她知道，外婆年事已高，快撐不住了。

　　“你在外邊一個人一定得顧好自己的人生安全啊，昨天我就看到報道說C市有人持刀追殺……”

　　劉亦連忙出聲制止了母親再說下去：“媽，我這有點事，您下回再給我講哈，我就先掛電話了?！?/p>

　　“那行，你去吧，記得啊，照顧好自己！老是不聽勸哦你！”

　　“嗯嗯，媽媽再見！”

　　呼出一口濁氣，她又開始有點煩躁了，這是她的病，從小學(xué)開始就有。

　　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抓著床單，恨不得撕碎！

　　今天被人使了絆子，同事看她新來的，就說她發(fā)錯了清單，結(jié)果被病人投訴，護(hù)士長沒給一丁點面子，訓(xùn)斥了她。

　　每次煩躁都有一丁點緣由，而且一直郁結(jié)，不會輕易散開，她向來痛恨的就是這樣的自己，脾氣極壞，自私，心胸狹隘。而后就是死一般沉寂，她一直覺得自己精神有點問題。

　　這也算有緣由的。

　　打開租房的小冰箱，這一看又變得煩躁起來：“老是忘記買菜，餓死你算了！草！”

　　洗澡，又躺了一會，看著手機(jī)，除了群消息，就沒個人發(fā)了，百無聊奈中，肚子咕咕叫地有些悶得慌。

　　一把換了手機(jī)就躺下睡，結(jié)果十分鐘后又跳起來，特么的，肚子餓的好痛！

　　翻了翻微信紅包，不屑地“嘁！”一聲。

　　“十塊錢搞個屁??！”

　　十多點了，自己也懶得跑太遠(yuǎn)。

　　隨后尋思著看來只有樓下的商店這時候沒關(guān)門了。買兩包泡面吧……

　　這租房是自己無意間找到的，也還算便宜，一個月一千，整體是一個小區(qū)房，沒有治安，沒有管理，反正給中介錢他就給你合同，再聯(lián)系一下房東，然后你就能住進(jìn)去了。這也是因為比較偏的原因，來往人也不少，但大多是清靜的。

　　住的那棟樓靠最里面。每到天有一點黑的時候，那里就跟鬼樓一樣，劉亦覺得還好，倒是習(xí)慣了。

　　更深露重，包緊身上的外套，劉亦繞了好幾個彎，結(jié)果路過一個大垃圾坑那里，他聽到一聲嗚咽，頓時覺得一驚。她知道那個嗚咽聲是人發(fā)出來的，太清楚，以至于讓她以為撞鬼了。

　　路燈立在幾米外，光線根本照不到這一點。劉亦拿出手機(jī)，開了手機(jī)燈，往里探了探這才驚呼：“天哪！”

　　這有兩個孩子！

　　一個迷迷糊糊，看到她時，眼睛露出虛弱但警惕的目光，另一個貌似病了，面色蒼白還冒虛汗，緊閉著眼。兩個孩子面容都被污垢給糊的看不清了。

　　“你們兩個從哪來的？”見劉亦那張平淡的臉，以及說的話，迷糊的那個孩子艱難地親啟唇瓣虛弱道：“救……救我們……”

　　就算見過不少大風(fēng)大浪的劉亦也有點慌亂了，她頓了一下，快速跑到巷口商店，買了四包泡面，然后提著袋子跑回來，將那兩個孩子從垃圾堆提了出來。“你們！重死了！”兩個孩子看著不過一米二左右的樣子，卻是重的要命！

　　“先救我弟弟……”迷迷糊糊的男孩也撐不住昏睡過去。

　　頓時劉亦就想罵天，這啥情況，送了兩個大娃娃栽給自己？？？

　　“草……老娘……才不要跑兩回！五樓唉！要老娘……的命??！”劉亦肩負(fù)重任，還得忍著他們身上的臭垃圾味道，不由得再翻了個白眼，掉哪不好？偏偏掉垃圾坑？

　　紅著臉，粗著脖子硬生生地把兩個人給弄上去了（其實到樓下的時候她還是決定先把弟弟給背上去，然后又把哥哥給背上去)

　　一把把背上的人扔到沙發(fā)上，她就后悔了：“姐姐明天多了這么多東西要洗，還真是謝謝你兩了！”

　　癱軟在椅子上，她喘著氣緩神，這兩孩子到底怎么到這來的？看他們的著裝，都是白襯衫吊帶黑褲子，家里想必有些錢啊。

　　兩個雙胞胎？有點意思。

　　幫他們哥倆簡單清理一下，就扔了兩個毯子直接蓋上，關(guān)了客廳的窗，她又重新洗了個澡睡房間了。

　　晚上，睡得香，想必是累得。結(jié)果第二天起床準(zhǔn)備上班時，她盯了半天才緩過神。昨天撿了兩個祖宗，我劉亦家門不幸啊！

　　但還是多煮了一點粥，留了兩包泡面，寫了字條在沙發(fā)上，然后拿著手機(jī)鑰匙上班去了。

　　被關(guān)門聲吵醒的哥哥睜開幽黑的眸，瞥向了茶幾一眼。

　　熱騰騰的一大碗白粥，旁邊還有兩包泡面，熱水壺都給備好了，以及弟弟面前的幾顆感冒藥。

　　他起身拿起茶幾上的紙看著不算漂亮的字。

　　小孩

　　我不問你們哪來的，昨天就當(dāng)我收留了兩只流浪狗，你們?nèi)绻蚜司桶炎郎系臇|西吃了，還有另一個昨晚發(fā)燒了，記得起了就把桌上的藥吃兩粒，你們?nèi)绻雷约焊改傅穆?lián)系方式，就到樓下的便宜店打電話讓你們父母來接，想必老板看你們可憐不會一個電話費都還找你們要，出去記得把門關(guān)上！

　　劉亦

　　

　　男孩吐了一口氣，聞了聞自己身上發(fā)餿發(fā)臭的味道，不禁皺了眉。

　　劉亦今天心情不錯，為昨天自己大發(fā)善心而小小得意了把。

　　有了昨天的經(jīng)歷后，劉亦在工作上越發(fā)小心，結(jié)果病人表揚她做的不錯，結(jié)果心情越發(fā)陽光了。

　　可是，人都是有嫉妒心的，見劉亦陽光的樣子，有人就不爽了。

　　“這新來的不是本地人吧，看這沒規(guī)矩的樣子?！崩铄麑χ鴦⒁嗝β档谋秤胺藗€白眼。

　　同事A說：“干嘛這么說別人？我看她今天做的挺好的啊?！?/p>

　　李妍聽后立馬像看怪物似的看同事A：“她昨天發(fā)錯清單還被病人投訴，今天卻像沒事人似的，還笑的一臉燦爛，你怎么想的？”

　　路過的同事B反駁道：“喂，你何必給別人找不痛快？昨天她就拿了她那組的清單，你非要說她昨天不小心發(fā)了你那組的，人家多管閑事壞事了是她活該，現(xiàn)在人家?guī)е殬I(yè)道德工作，你又看不過，你這人哪來的壞毛病？”

　　同事A也鄙視了她一眼：“就是?！?/p>

　　兩人不再理她，都帶著治療盤去上藥，留著李妍一個人瞪著大眼睛狠狠地盯著劉亦。劉亦一抬頭，就看到昨天那個使絆子的女人像惡鬼一樣盯著自己，起先有些嚇著了，隨后腦袋里面就是回蕩著一千萬種凌遲那個人的死刑。

　　敢惹老娘，老娘到死記一輩子！

　　一天的勞累，劉亦交班后下班，回想著今天自己管的那些病人治療是否到位了，自己宣教了嗎，明天又有哪些病人要出院，仔細(xì)一過濾后，發(fā)現(xiàn)沒問題了才開門。

　　結(jié)果一開門就被雷到了。

　　坐在客廳穿著大T恤的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美男是哪冒出來的？？手上還搓著一桶衣服！不對，她家沙發(fā)套呢？？？

　　“你們不是走了嗎？？”劉亦高聲道。

　　結(jié)果那兩個孩子還嘟著粉紅的嘴巴，一臉委屈地看著她，“姐姐，我們都被父母拋棄了，你能不能收留我們？”

　　“是啊，我們保證我們一定很乖的！”

　　劉亦滿臉黑線：“我養(yǎng)活我自己都困難，還養(yǎng)你們？我西北風(fēng)都不夠吃！”

　　那兩個孩子一聽結(jié)果更委屈了，一副下一秒就要哭的驚天動地模樣就要出來，劉亦立馬轉(zhuǎn)了話題?！暗鹊龋銈兩砩系囊路膩淼?？我可沒有男士T恤和短褲！”

　　有一個說話了：“哦，是我們借的隔壁奶奶的，她說她兒子有兩件衣服留在家，反正人家很少過來看奶奶，奶奶就干脆給我們了?！闭f完還一臉乖巧地要女人夸他的模樣。

　　劉亦頓時無語了：“還真是一副好皮囊可以走天下??？男女老少通吃……”劉亦煩躁地揉了下頭發(fā)，“收養(yǎng)你們是不可能的，姐姐我一沒錢二沒錢三還是沒錢，我怎么可能養(yǎng)得起你們？”

　　預(yù)料中，看到那兩個孩子低了頭。她看著孩子們手上的泡沫，桶里還泡著濕厚的沙發(fā)套還有衣服。她嘆了口氣：“你們父母的號碼一個都不知道？”

　　有個孩子眼睛開始變得通紅，他憋著哭腔說：“我們不知道！哇～”說完一開嗓，兩個孩子頓時就哭起來，那個聲音，聽得劉亦的暴躁因子又發(fā)了。

　　“停停停！”劉亦皺著眉叫他們停下。

　　兩個孩子果然眨巴著淚眼就停下了，他們看著劉亦煩躁地扯著頭發(fā)，靜了會，只見女人拿出電話：“喂？順子？”

　　對面的女聲笑道：“呦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啦？”

　　“這不想你了嘛？”

　　“嘿！我才不信呢，說吧什么事？”

　　劉亦有些為難地說：“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萬塊錢？”

　　“哈？一萬？干嘛？”

　　“你放心，我會還的?！?/p>

　　“我不是說你還不還的意思，我是問你要錢干嘛去？你不會吸毒吧？”

　　劉亦聽后叫道：“說啥蠢話呢？我會吸毒？我特么一個學(xué)醫(yī)的怎么可能會吸毒？明擺著送自己去死？”

　　“那你干嘛？”

　　“我真不好解釋。”

　　“唉，原來咱兩交情就這樣了……”說著對方還抽泣了一聲。

　　劉亦聽后頓時投降：“哎呦，姑奶奶，我昨天撿到兩孩子，無父無母的，我報警八成送到孤兒院去了。”

　　“啥！”對方一個尖叫嚇得劉亦手機(jī)都拿開了?！澳氵€撿孩子了！還是兩個！天哪，親愛的，你家祖墳冒煙了？”

　　劉亦都不想反駁了，扶了一下額，說道：“是啊，祖墳冒煙了，還是五色的煙，讓老娘撿到了兩個美男子?！?/p>

　　“孩子幾歲了？”

　　劉亦看著他兩說：“你兩幾歲了？”

　　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隨后說道：“十二歲了?！?/p>

　　劉亦瞥了眼他兩的身高：“喂，小孩子不可以說謊啊，才一米二不過，怎么可能十二歲？”

　　兩孩子一聽眼神又流露出受傷的模樣。

　　手機(jī)對面一聽當(dāng)即道：“喂，劉亦，一米二怎么了？人家發(fā)育比較遲不行啊！”

　　劉亦立馬慫了：“好好好，姑奶奶您說的是?！毙睦镉职蛋档溃航^對十歲以下的身高模式，她學(xué)醫(yī)的，知道普通孩子發(fā)育再遲也不應(yīng)該體型相差這么大啊。這都比平常十二歲孩子小了一圈了都。

　　她萬萬沒想到三年后真相就打臉了。

　　“親愛的，我覺得你收養(yǎng)這兩個孩子挺好的?！?/p>

　　劉亦聽后眼睛瞪得老直：“你瘋了吧！”

　　“哎呀你聽我說，你以前不是一直都不想結(jié)婚生孩子嘛？”

　　“我不結(jié)婚生孩子，我就一定要養(yǎng)這兩孩子？？再說我不一定不結(jié)婚??！”

　　“你就是怕！你怕生孩子！你每次都這么和我說的?！?/p>

　　“我！”

　　“哎，你別激動，先聽我說，你養(yǎng)了這兩孩子不用自己生啦，還可以省了奶粉錢和幼稚園的費用，豈不快哉！”

　　“呵呵，您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眲⒁喾藗€白眼，又問他兩：“你兩讀幾年了？”

　　兩孩子不約而同地說：“初中三年級?！?/p>

　　這下手機(jī)對面的閨蜜都不敢相信。“亦兒啊～”

　　劉亦一件不可置信的聽著電話：“在……在呢～”

　　“兩個娃高材生吶～”

　　“好像是啊～”劉亦看著兩個孩子露出唇紅齒白的燦爛一笑，心都酥了。

　　這兩孩子笑起來真沒眼看了，咋就這么可愛呢。

　　“一萬塊我給你轉(zhuǎn)賬上了啊，記得以后飛黃騰達(dá)了別忘了你姐們我啊！”

　　“……”

　　再想說什么的時候?qū)Ψ絽s是掛斷了。

　　徒留客廳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成績很好？”劉亦問他們。

　　有一個孩子說著搖了搖頭：“哥哥成績比我還好，是我成績差到只能跳到初三?！?/p>

　　劉亦當(dāng)時被雷的整個人都木了。

　　想她，樣貌平平，從小成績就差，母親從不在意她的成績，而父親很在意，可是在意又有什么用，不照樣跑的影都沒了。

　　“聽著，你們倆。我可以暫時收養(yǎng)你們，但是如果你們父母找到你們，你們就必須得走知道么？”

　　兩兄弟狠狠地點了點頭。

　　“還有，不許給我惹禍！”

　　兩兄弟點頭。

　　“對了，既然我要養(yǎng)你們，你們得叫我——媽媽?！眲⒁嘈靶χ此麄儭?/p>

　　兩孩子乖巧地毫不猶豫叫了聲：“媽媽?！?/p>

　　沒想到這兩高智商的孩子叫的這么爽快，頓時讓她有些引狼入室的錯覺。

　　怎么感覺這兩孩子不該是這么乖巧的啊。

　　不管了，收了兩個兒子，說不有點飄飄然的，當(dāng)然是假的。

　　“對了，你兩叫什么？”

　　“我是白澤是哥哥?！?/p>

　　“我叫白犴是弟弟，劉亦媽媽?！?/p>

　　兩兄弟甜甜的笑容，醉了女人的心。伸過手捏了一下白犴的小嫩臉，笑道：“我以后的孩子要是像我一樣的孽子，還不如就收了你們，可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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