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鶴堂走的那年,周九良在醫(yī)院醒過來后收到過他的一條短信。
“小航,我們先不要聯(lián)系了,明年綱絲節(jié)的時候我會回來,到時候我希望你可以重新看待我們的關(guān)系?!?/p>
所以那一年里,周九良再絕望于這種無法看到孟鶴堂的處境,還是在絕望中抱著一股期待等著孟鶴堂回來,他很清楚的認(rèn)識到就算沒辦法在一起,但是能夠和以前一樣作為搭檔相互陪伴也是求之不易的事情。
他已經(jīng)不奢求太多了,就讓呆在他哥身邊這種小小的愿望可以被實現(xiàn)吧。
那一年里,周九良沒有敢發(fā)過一條短信打過一個電話給他。
真正的絕望是來自一年后的綱絲節(jié),從綱絲節(jié)前一周,他就處于一種興奮的狀態(tài)等著他哥出現(xiàn),可是一直到開場的三弦彈完再到綱絲節(jié)最后一個節(jié)目結(jié)束,孟鶴堂都沒有出現(xiàn)。
周九良不聽勸說的在劇場外面等了三天,后來又進(jìn)了一趟醫(yī)院才算消停下來。
原本在孟鶴堂離開后,七隊里的事務(wù)都是周九良在打理,可是自從那以后,周九良連七隊也不管了。
過了一段煙酒不離身的日子之后,才被自己師父逼著收了兩個小徒弟,見天兒在社里教他們彈彈三弦。
師父說他的嗓子再這樣下去會毀掉的,干他們這行的就是靠嗓子吃飯,那時候周九良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可是周九良不在乎,他哥騙了他。從來都不是他毀了自己。
一直到第二年的綱絲節(jié)的那段時間,后來和他哥說起來的時候,他都不太能記得請那一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年的記憶仿佛被剝離,一直到燒餅來找他,帶著他去了機(jī)場。
周九良永遠(yuǎn)記得那天天氣晴朗,天上大片的云彩在湛藍(lán)的天空之間聚聚散散。
燒餅說:“你師哥回來了?!比缓髱е鶛C(jī)場去,周九良搞不清楚是自己那個師哥回來了,一直到見到孟鶴堂戴著口罩走出來。
見到孟鶴堂那一刻,有一種腳踩在地上的真實感。
“哥?”周九良走到孟鶴堂身邊,低著頭軟軟的喊了一聲哥。
周九良覺得自己一定哭了,聲音嘶啞的難聽,可是抬手摸摸眼什么都沒有摸到。
“哎。”孟鶴堂眼神掙扎,最終還是把手放到了人腦袋頂上揉了幾下。
“你兩年都沒有回來過。”聽聲音就知道這人得委屈成了什么樣子。
孟鶴堂沒搭話。
等了良久又聽到周九良說:“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還以為你要死在國外呢?!?/p>
孟鶴堂自打和周九良搭檔,連自己都覺得是拿這個搭檔是當(dāng)兒子養(yǎng)的,自己兒子哪能能受過這委屈?
拖著箱子的手便松開又搭上了人的肩膀,而后輕輕的揉著,企圖給人一些安慰。
周九良把頭抵在孟鶴堂的肩膀上,輕輕閉上眼。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泵销Q堂抬抬頭,眼里生生的生出了幾根紅血絲。
在遠(yuǎn)處看來,一個消瘦但年紀(jì)小一些的男人正低著頭靠在另外一個年紀(jì)稍長相貌英俊的男人懷里,大一些的男人則不時的用手摸摸小一些的男人的頭發(fā)和后背。
周九良先和孟鶴堂去了師父家里,孟鶴堂給師父師娘磕了三個頭,為了這幾年不在師父身邊,沒有盡到做徒弟的義務(wù),不能侍奉身邊。兩人又一起給師父師娘磕了三個頭,感謝師父師娘多年教誨和對不肖徒弟的照顧。
回來的路上,周九良說:“要不先去我那兒住一晚,你那邊兩年沒住人會有些亂,明天找人打掃打掃吧再回去吧。”其實某人隔三差五打掃著,隨時可以進(jìn)去住人。
孟鶴堂看了看身邊的小先生,搖搖頭。 “不方便?!?/p>
“什么不方便?又不是沒睡過,怎么就不方便了?”周九良嘻嘻鼻子,抓住了孟鶴堂的袖子。
看著小孩兒的樣子就知道小孩兒想到哪里去了,不由的笑了笑往人頭上摸了一把。
“我在那邊帶了個人回來,帶著他不方便。”
“什么人?”周九良愣了愣,他怎么沒發(fā)現(xiàn)?
“就今天回來的時候在你后邊那小孩,后來來師父這邊就讓燒餅帶回社里了。”
“啊,是嗎?我沒注意?!敝芫帕济銖?qiáng)的笑了笑,有些神緒不寧,甚至有些慌亂,
孟鶴堂也只是又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不再說話。
等到周九良見到那孩子的時候才知道那晚突然而來的慌亂是怎么回事了。
后臺,一孩子剪了一小寸頭,穿著普通的淺藍(lán)色休閑褲套了一件米色的衛(wèi)衣,抱著一把三弦坐在凳子上彈得認(rèn)真。
孟鶴堂就坐在一旁看著那孩子彈弦,時不時兩人會接頭說幾句話,然后相視一笑。
看著兩人相處甚歡,周九良心沉了下去。
剛想回去,就撞到了燒餅身上。
“燒餅師哥,你,你沒有演出嗎?”
感覺到周九良慌亂的氣息,燒餅嘆了一口氣。把胳膊搭在周九良肩膀上,摸了摸人的后腦勺。
那個小孩現(xiàn)在的樣子像極了周九良剛剛來德云社的時候。
“很……很像是吧?”周九良嘴唇顫抖,問的燒餅有些心疼,這是自己打小看著長起來的師弟,在喜歡上自己師哥以后第一個就是告訴了他,這幾年看著自己師弟受的這些苦,誰不心疼 他也心疼的要了命。
“沒事沒事,還有師哥?!睙為L的高大,伸手就把周九良攬到了懷里安慰著。
懷里的周九良紅了眼睛,探出腦袋想看看身后的兩人卻被燒餅按回了懷里。
“師哥,他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呢。如果拒絕也就罷了,怎么……怎么還可以找一個這樣的人回來?!?/p>
燒餅猛的把人抱住,嘴里亂七八糟來回說著安慰的話。
“師哥,我還是被他拋棄了。他再也不肯像以前一樣照顧我了?!彼纳磉呉呀?jīng)有了別的人,他以后所有的關(guān)心都要給別人了。那個人像極了以前的他……
燒餅感覺到自己摟著的人身體顫抖的厲害,往人臉上碰了碰,就摸了一把的眼淚。可懷里的人也不出聲,就壓著聲音一陣陣的抽噎,時不時抖動兩下。
等懷里的人終于忍住了眼淚,燒餅才把人帶回了宿舍。臨走的時候三弦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傳進(jìn)兩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