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呂澤洲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嘖地罵他們倆居然在他生死一線的時候看對眼了。
馬伯騫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這倒不是,你還記得有天晚上我給你發(fā)消息說我們在市中心嗎。
本市地鐵最大的中轉(zhuǎn)站復(fù)雜得像一座迷宮,晚八點的夜生活熙熙攘攘,憧憧人影和錯雜的氣味纏繞在一起。他們倆走了一路,周震南記得馬伯騫衛(wèi)衣右邊的抽繩一共擺了五十三下。
兩個小時前周震南和馬伯騫還坐在學(xué)校食堂里,一樓的奶茶店今天歇業(yè),十二月的天黑得特別早,周震南一邊嘆著氣經(jīng)過空蕩蕩的奶茶店一邊抬頭看天。
“你干嘛?”這是馬伯騫在問他。
周震南用余光瞥他一眼,看見他餐盤里綠油油的蔬菜沙拉,更痛苦了:“你不知道,馬沙拉,你理解不了奶茶對我的意義?!?/p>
“而且我到這兒來上學(xué)都三個多月了,還沒有見過市中心的夜景?!彼麄儗W(xué)校在大學(xué)城里,位置偏得差不多可以在邊上修個飛機場都不會擾民,去市中心就像山里孩子進城趕集。每晚九點阿姨還要查寢,溜出去到市中心看夜景真的很難。
周震南還維持著45°角仰望天空的憂傷,就聽見身邊悉悉索索一陣響,低頭一看馬伯騫餐盤手機外套都收拾好了。
“走吧,校門口搭車,帶你去市中心看看?!?/p>
說是“看看”還真是“看看”啊。一連經(jīng)過四個黃的綠的黑的奶茶店霓虹燈招牌之后,被“控制”住不給買奶茶的周震南悲憤地想。
“那阿姨查寢怎么辦???”
“呂澤洲會幫我們搞定的,我剛剛給他發(fā)消息了。其實這個東西要逃掉也可以逃的?!?/p>
周震南驚了:“看不出來啊馬老師!你也會干這種勾當(dāng)!我現(xiàn)在才覺得你真的是學(xué)長?!?/p>
他們倆為了說話停在了路邊,這是本市最富盛名的大轉(zhuǎn)盤,以這里為圓心向四周輻射的區(qū)域就是本市CBD。
馬伯騫對周震南的話避而不談,問他:“是不是很中心?”
四周的寫字樓和商廈拔地而起,撐住了他們頭頂黑到濃郁的冬夜。周震南覺得他們倆小得好像一只巨大籠子里的兩個芝麻精,只有緊緊貼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凍死了,這時候要是有烤紅薯就好了。”
“沒有烤紅薯,我覺得這里城管應(yīng)該會尤其多,不會有老大爺?shù)竭@兒來賣紅薯的。”
“那……其實熱奶茶也……”小心翼翼周震南。
“不行,大晚上的,不健康?!崩淇釤o情馬伯騫。
“你要是真的冷我外套脫給你穿。”馬老師是世界上行動力最強的生物,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拉開外套的拉鏈了。
周震南一邊大力按住馬伯騫拉拉鏈的手一邊拒絕:“不不不……你你給我把衣服穿好!大庭廣眾的像什么樣子……”
兩個人爭得臉都有點紅,背后Tiffany巨幅廣告牌閃著瑩瑩藍(lán)光,把他們兩個人的臉襯得像兩個阿凡達(dá),那一點點紅就遮住了。
快到圣誕節(jié)了,周圍的商鋪或多或少地都做了一點安排,紅的綠的光把這一片地方裝點得熱熱鬧鬧的。周震南和馬伯騫就站在旁邊靜靜看。
來來往往的人,閃著轉(zhuǎn)向燈和剎車燈的車流,大廈幕墻上流動的燈光,只有他們倆是靜態(tài)的不變的,和轉(zhuǎn)盤中央的偉人像一起站成永恒的照片。
十二月夜里的北風(fēng)是真的冷,路過的人看著跟倆木頭樁子似的杵著的兩個人,幾乎以為這兩個人腦子有問題。
“阿嚏!?。 ?/p>
“噗……”
“……你笑什么笑馬沙拉!要不是你不準(zhǔn)我買奶茶我會這么冷啊?我要是感冒了你就給我負(fù)責(zé)!知道嗎!”
“好的好的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假裝不經(jīng)意的許諾好像輕飄飄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兩個人都變得智商超群理解了對方的暗喻。偉人像仍然莊重地立著,這回Tiffany的藍(lán)光也遮不住阿凡達(dá)們臉上的紅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