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風來沙旋移,經(jīng)年不省草生時。
莫言塞北無春到,總有春來何處知。
月門關外,黃沙漫天,成片平沙荒漠的燦黃,直晃得人眼酸澀。
風卷,風止。
“啊......鄧卓,我,我來了......”孟燃向著一無邊際的曠野大喊。
駝鈴隊在平沙和沙丘間緩慢行進。從空中俯視,宛如黃江里穿行的游龍。
駝鈴隊的后端,孟燃胸前的銀飾掛件猶如銀鱗,在炙熱的陽光下閃著光亮。
給孟燃牽著駱駝的是位黝黑的本地漢子,粗糲的大手灰突突的。
在這沙磧里行走,黃沙過膝,灌到靴筒里,每一步都艱難。
頭頂是滾燙的灼日,眼里是蒸騰著的熱浪。
這片沙磧無邊無垠,轉(zhuǎn)過戈壁還是黃沙,走過黃沙又是戈壁。
茫茫黃沙里,除了孟燃的這一行駝鈴隊,再沒有旁的人煙。幾個月下來,走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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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無垠沙磧上,駝鈴隊都圍坐在一起,外頭則圍著四頂月白色的氈帳,半卷的簾子前,籠起一堆篝火。
篝火昏霧暖,曉月墜沙冷。
白日的余熱很快褪去,孟燃摩挲著胸前的銀飾,灼燙的心一時如在云端縹緲,一時又如墜寒冰。
“叮鈴,叮當......”
悠長的駝鈴聲在空曠的大漠間盤旋,有時候極遠,遠在天邊,有時候又很近,像是就在耳畔。
“隴頭流水,流離山下。
念吾一身,飄然曠野。
朝發(fā),暮宿隴頭。
寒不能語,舌卷入喉。
隴頭流水,鳴聲嗚咽。
遙望秦川,心肝斷絕?!?/p>
駝鈴聲中夾雜著喃喃不清的歌聲,那歌聲雌雄莫辨,像彈久了的琴弦,時而嘶啞,時而錚錚。
空曠中多了無數(shù)個綠瑩瑩的幽幽光點,微微閃著,飛快地迫近氈帳。
月色閃了閃,滅了。
篝火晃了晃,滅了。
天明之后,駝鈴隊,篝火,氈帳,都沒了蹤影。
平曠的大漠里,像是從沒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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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 月闌市
寬闊的街道上車水馬龍。
斑斕的霓虹燈下人影幢幢。
“看這里,這里!”馬路對面的人朝她使勁搖動雙手,腳邊是個亮色移動行李箱。
孟燃笑了。
跨城市見上一面,實屬不易。
不肯輕易叫她姐的弟弟,可算是來了。
隨意站在人群,纖長身高也很是扎眼。
“孟麟,你怎么又變高了。”孟燃忍不住嘟囔一聲。
孟麟心里暗自得意,臉上卻是一派嫌棄:“喂,你都一米七了,總要比你高個20公分才正常吧?!?/p>
死傲嬌。還嘴賤。真是沒救了。
孟麟嘴巴沒停,接著調(diào)侃:“話說,鄧卓不在,這次就是一個人來,你還沒個對象??!”
孟燃一陣無語:“切,我初中那會兒就和鄧卓約好了,沒有人能把我倆分開?!?/p>
“知道,知道,除非是死亡。”
孟麟說了這話,覺得孟燃情緒不大對,又嚷嚷起來:“注意點影響啊,我第一個不同意。你這注孤生的命,別把我卓姐帶偏了!”
“想什么呢,我很直的好吧?!?/p>
孟麟嘆了口氣,扁扁嘴:“就是太直了,才會說你注孤生啊。這些年,你的桃花也不少,不都被你的直擋走了嗎?!?/p>
“呸呸呸,我可聽到了啊。怎么說話呢,那是你姐姐不想浪費時間?!?/p>
孟燃跳起來并拍了孟麟的頭:“走,請你吃東西,看還能不能堵不上你的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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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姐這次怎么沒來看我?!泵削虢o孟燃夾了塊魚肉,順手把刺也挑了。
孟燃沉默了半晌,沒出聲。
“怎么,看你臉色不大好啊。”
孟燃閉上眼,慢慢說:“就當我跟鄧卓鬧掰了,先不要提她吧?!?/p>
孟麟驚奇:“割袍斷義了?不至于吧,你倆還能掰?處多少年了,我不信。”
看到孟燃真的點點頭,孟麟停住了這個話題。
“你那大廣賽準備得怎么樣了?”
“就此前,你和卓姐......嗯,就是那個文案,提及關于黃沙、戈壁、駱駝刺、古長城遺跡的片段,遇到了點困難?!?/p>
孟燃問:“也不一定真的要去現(xiàn)場取景,聯(lián)系合適的宣傳片,用蒙太奇手法呈現(xiàn)呢?!?/p>
“當然也是個辦法。我們有看到2個合適的宣傳片,想辦法聯(lián)系了作者,目前還在談?!?/p>
孟燃點點頭,同步信息:“過陣子,我可能會去一趟月門關?!?/p>
“這可奇了怪了,我怎么沒聽卓姐說起啊?!?/p>
孟麟正被烤魚辣到不行,灌下了第二杯茶,問道:“高考畢業(yè)那年,你倆是不是就開始計劃要去月門關了。然后遇上天氣預警,后來換成藏南。暑假也沒去成,這次定了?什么時候要去?”
孟燃嘴唇不自覺抖動。
孟麟又開始叭叭:“這次要不帶上我,我主動請纓當你倆攝影師。給美女拍照,咱義不容辭?!?/p>
孟燃低頭。
半晌,她還是終于忍不住問:“你上次和她聯(lián)系是什么時候?”
孟麟回:“寒假啊?!?/p>
“現(xiàn)在是幾月?”
孟麟回:“現(xiàn)在啊,都六月了?!?/p>
“所以,連你也不知道。”孟燃閉眼:“鄧卓沒了?!?/p>
“啪嗒?!?/p>
孟麟的筷子落地。
“我恨她?!?/p>
最終,孟燃還是沒控制住下墜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