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前廳的時候,郭保坤正俯身在放置于大廳正中央的幾案上作詩
李弘成用手勢招呼我過去和他一起坐主位
我擺了擺手拒絕。
裝模作樣這種事,還是留給他自己一個人干吧。
滕梓荊站在范閑身后正緊盯著郭保坤,似對他的詩作有所好奇。
李憶“哎?你還期待他的詩作?”
我用手肘撞了撞滕梓荊的胳膊,提醒他回神。
滕梓荊.“你不去主位坐著,跟我這下人站在一起?”
滕梓荊收回目光,借著身高優(yōu)勢,居高臨下地斜睨了我一眼。
滕梓荊.“還動手動腳的,堂堂公主,注意一點自己的儀表!”
滕梓荊挪到離我遠一點的地方,嫌棄道。
冷面傲嬌男!少懟我一句會死嗎?
李憶“……”
李憶“哼!”
李憶“我不但動手動腳,還拉拉扯扯呢!你——奈——我——何——”
我逼近滕梓荊,死死攥住他的胳膊,礙于人多,滕梓荊不敢大幅度掙扎,只能任我環(huán)抱他的胳膊。
滕梓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
滕梓荊.“你別以為我怕了你,我是——”
李憶“你是怕用蠻力傷了我嘛!我知道!”
被拆穿的滕梓荊無語凝噎,別扭地把頭扭到一邊,胳膊卻不再掙扎。
范閑察覺到我倆的動靜,詫異地回頭用眼神向我倆提問:
范閑沒找到雞腿姑娘,還要被迫營業(yè),心情極其低落。
這時候我還是不要表現得太過得意,免得刺激他……
見我放開拽著滕梓荊的胳膊的手,范閑才幽怨地轉回頭去。
滕梓荊不再躲。
李憶“這樣才對嘛!我早說了,認你這個朋友?!?/p>
李憶“你心里明明拿我當妹妹的,卻總躲著我!”
滕梓荊.“……吭!”
滕梓荊半握住拳,抵在唇間掩飾情緒的清了清嗓子,仿佛有話要說,卻終是不善言辭,在我期待的目光下……憋出一句:
滕梓荊.“閉嘴,聽詩?!?/p>
李憶“你不反對我就當你默認了啊——唔!!!”
滕梓荊用手掌捂住了我的嘴。
滕梓荊.“他要開始念了。”
李憶“……”
幸好他用的不是剛剛擋咳嗽的那只手。
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云青樓臺露沉沉”
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玉舟勾畫錦堂風”
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煙波起處遮天幕”
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一點文思映殘燈”
郭保坤念詩,語調抑揚頓挫,步伐狗狗祟祟。
看得我又好想踹他一腳??!
郭保坤一詩念罷,賀宗緯第一個帶頭叫好
賀宗緯“好!好一個一點文思映殘燈!”
范閑“平仄不對,這先不說了”
范閑“通篇皆是詞藻堆砌,不見用心”
范閑心情不好,懶得聽他們互相吹捧。
我搬開滕梓荊捂著我嘴的手,接道:
李憶“何止平仄?。 ?/p>
李憶“一首絕句,三個韻腳!竟然押了下平十二侵、上平一東、下平十蒸三個韻部?!?/p>
李憶“郭公子也是真夠‘別出心裁’的?!?/p>
李憶“再說這詩意。一句一景,有景無情,平鋪直敘,味同嚼蠟。”
郭保坤聽了我和范閑輪番轟炸,一臉無措,氣得說不出句整話來:
禮部尚書之子郭保坤“你你你,你們——”
李憶“哎?郭公子莫氣!你的詩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p>
李憶“結尾一句——一點文思映殘燈,寫得確實極好。‘文思’對‘殘燈’!將郭公子您才思枯竭的窘境描繪得淋漓盡致??!”
賀宗緯站起身來,從旁調停:
賀宗緯“郭公子”
賀宗緯“范公子”
賀宗緯“公主殿下”
賀宗緯將人一一拜過,他才開口,端的是讀書人的架子,倒也是個禮數周全,八面玲瓏的人
賀宗緯“郭公子的詩固有瑕疵,然而,轉瞬成詩已是難得。范公子既然要聽用心的,賀某當年離舊鄉(xiāng),赴京都,躊躇滿志之時,也曾賦詩一首,雖簡陋,但也帶著內心所思。”
這人倒是有幾分心機
這話說的漂亮,表面是幫郭保坤,實則是在利用郭保坤捧高自己。為了在詩會上出盡風頭,一舉成名,拿以前的詩出來念,也好意思!
范閑“你要是想念你就念?!?/p>
賀宗緯“世子殿下,獻丑了?!?/p>
靖王世子李弘成“……”
吃瓜看戲的李弘成突然被Cue,他強忍笑意,恢復世子姿態(tài),禮貌道:
靖王世子李弘成“請!”
賀宗緯“郭公子”
賀宗緯得了李弘成的許可,又請郭保坤回座,一個人霸占整個“舞臺”
抬袖子,起腔調,挺胸,收腹,醞釀得比郭保坤還久。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他太能裝了?。?!
我現在覺得還是郭保保同學狗狗祟祟的步伐更加可愛,至少這道貌岸然的貨強多了吧!?
李憶“賀公子,你快開始呀!我們都迫不及待地聆聽大作呢!”
我友好地催他。
李憶
賀宗緯“東望云天岸,白衣踏霜寒。莫道孤身遠,相送有青山。”
賀宗緯念完,又是一陣叫好
數郭保坤喊得最響
這倆人真的絕了!
建議他倆代表慶國參加國際詩歌朗誦大賽,至少在“自信”這方面全國上下,無人能及。
連冷面的滕梓荊也在我身邊嗤笑出聲。
郭保坤和賀宗緯,真就天造地設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