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整理扣糖(轉(zhuǎn)載于“整鯉”)
葉輕眉(少年)“竹竹,我先教你一條,出門在外需要錢?!?/p>
小姑娘一臉神氣,
葉輕眉(少年)“咱們先定一個小目標(biāo),賺出個首富來玩玩?!?/p>
黑衣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
五竹“好。”
葉輕眉(少年)“我做葉家小姐,你做我的家仆?”
少年再點(diǎn)頭,
五竹“好?!?/p>
他再道:
五竹“小姐。”
從那以后,她成了他的小姐,唯此一個。
從那以后,他就只聽她的話了。
那一年,小姑娘和少年在大魏國內(nèi)游歷,
她天生聰慧,什么都懂,于是很快就賺了很多錢,
錢能造福亦能招災(zāi),
少年殺了很多人,每回看著他提著沾血的鐵釬回來,姑娘就微微一嘆。
嘆這世道人心,千古不變。
殺的人太多了,便換個地方,
瞎子少年牽著小女孩,他們來到了東夷城,
然后在大青樹下,看到了一個專心致志戳螞蟻的白癡。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好奇地蹲在這個白癡的身邊,問他:
葉輕眉(少年)“你在看什么呢?”
白癡很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四顧劍“我在看螞蟻?!?/p>
小女孩兒喔了一聲,然后也開始陪他看螞蟻,一直看了很久。
然后旁邊終于有人看不過去,提醒那位少年仆人,這個白癡是城中某位大人物家的少爺,只不過是個傻子,不要讓你家的小姐和他一起犯傻。
小女孩聽到這句話后,也不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葉輕眉(少年)“我只是覺得,有時候,螞蟻比人要有意思多了?!?/p>
很明顯,這句話里面隱含的意思,要比這個小小身軀所呈現(xiàn)的年齡成熟太多。
然而樹下的行人市民們并沒有注意到這點(diǎn),
他們只是覺得這不知是誰家的小姐,竟生得這般好看,這般干凈,就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仙女兒一樣,
居然和城主家最出名的白癡蹲在一起,實(shí)在是有些看不下去。
葉輕眉(少年)“小竹竹,過來一起?!?/p>
那個小姑娘招了招手,
一直冷得像塊冰一樣的瞎子少年仆人,也蹲到了兩個人的身邊,
雖然他并不想蹲,但是蹲和站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區(qū)別,既然她喜歡讓自己蹲,那便蹲吧。
葉輕眉(少年)“竹竹,我覺得他是個天才?!?/p>
那天之后小姑娘牽著少年走在城中,
葉輕眉(少年)“他的天才就在于專注和冷漠?!?/p>
少年一如往常的安靜,他沒有表情,面上黑布幾分柔軟。
葉輕眉(少年)“一個能夠看螞蟻搬了十年家的人,不是隨便都能找到的?!?/p>
小姑娘笑得宛若蜜糖:
葉輕眉(少年)“一個用細(xì)木枝一只一只,戳死了幾萬只螞蟻的白癡,更不容易找到。我們的運(yùn)氣不錯,他的運(yùn)氣也很好呢?!?/p>
后來那三人成了朋友,
后來那白癡悟出了一套不錯的劍法,
后來姑娘還給那他重新起個名字,叫做四顧劍。
后來東夷城越發(fā)繁華,聚集了天下的財富。
因為天下第一商的主人葉家小姐選擇了從這里發(fā)跡。
葉輕眉(少年)“我是真的很喜歡這里啊?!?/p>
小姑娘一天天的長大,后來有一天,她突然嘆著氣對身側(cè)形影不離的少年仆人說:
葉輕眉(少年)“小竹竹,我有些舍不得?!?/p>
五竹“那便不走?!?/p>
葉輕眉(少年)“不走不行啊···”
那姑娘在城墻上俯視著,她的聲音稚氣空幽,
葉輕眉(少年)“我的心很大,我要做的事情,必須依托一個更強(qiáng)大的勢力,才能在這個天下鋪展開去。”
葉輕眉(少年)“東夷城的力量不足以支撐我的想法?!?/p>
姑娘城上看天下,少年城上看著她。
五竹“那便走?!?/p>
姑娘突然回過頭,張開手臂大聲說:
葉輕眉(少年)“傷心,竹竹過來抱抱。”
一如既往沉默著,一如既往順從著。
但當(dāng)姑娘緊緊地抱著他,這個瞎子少年在她看不到的腦后,唇角微綻,露出了一個十分難見的溫柔笑容。
一抱即分。
姑娘細(xì)心地伸手,將五竹眼上黑布的灰塵揀下來,動作很溫柔。
葉輕眉(少年)“我們走吧,小竹竹?!?/p>
五竹“好。”
她說什么他做什么,如她所愿,從來如此。
于是那一年,漸漸長大的小姑娘和少年坐著海船沿著蜿蜒起伏的海岸線旅行,在澹州港登岸。
碼頭上一位年輕人看著海上而來的小姑娘,
一時間竟癡了,險些落入海中——
他這一生從未如此狼狽過,也從未如此幸福過。
又一年,那位姑娘和少年接受了那位年輕人和他幾位同伴的邀請,來到了偏于南方的慶國,提著一個箱子,進(jìn)入了京都。
在進(jìn)入京都城門的時候,因為不肯接受檢查箱子的要求,與慶國歷史上最年輕的京都守備師統(tǒng)領(lǐng)葉重發(fā)生了沖突。
少年面無表情將葉重的雙手摁在濕濕的城門上,姑娘笑嘻揮著木棍把葉重打成了豬頭。
還是那一年,葉重的叔父葉流云與那位少年切磋,自此之后不再用劍。
那一年,
姑娘家進(jìn)入誠王府,看著那個面相苦愁的太監(jiān),苦惱地說道:
葉輕眉(青年)“你當(dāng)真是太監(jiān)么?五常這個名字哪有萍萍好聽,我只是發(fā)愁,我們算是姐妹還是什么?”
有一年,
司南伯不再去花舫,成了親,
誠王府老二那個泥猴兒,天天往京都外的太平別院跑,
而誠王府的那位郡主睜著大而無辜的雙眼,心想:
葉姐姐怎么生的那般漂亮呢?
有一年,江南三大坊初設(shè),泉州開港,設(shè)水師,那位姑娘家坐在海畔的礁石上,看著海里的浪花,
下意識地拋著手里的金屬子彈,開始思念某人,然后和身旁的一個小兵笑著說了幾句話。
葉輕眉(青年)“唉,我的小竹竹不在,我可想他了?!?/p>
沒人的時候,姑娘如此嘆:
葉輕眉(青年)“沒有小竹竹當(dāng)抱枕,睡都睡不好?!?/p>
少年總是很冷漠,少年總是很乖。
姑娘想著想著,看向了北邊。
那些年間,
兩位親王死于天雷,
成為太子的那位年輕人依然如常,天天去太平別院爬墻,
即便無數(shù)次被蒙著黑布的少年打落墻頭,亦是如此。
姑娘只托著腮看笑話,看著少年提著鐵釬從墻頭輕飄飄落下來,臉上黑布冷冰冰的,
葉輕眉(青年)“小竹竹,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五竹緩緩低頭,半晌后說道:
五竹“我不喜歡。”
葉輕眉(青年)“可他很適合做皇帝?!?/p>
五竹“你選他?!?/p>
姑娘點(diǎn)點(diǎn)頭,
葉輕眉(青年)“他還不錯,會是個好皇帝?!?/p>
那些年里,本名陳五常的那位太監(jiān),開始往自己的頜下貼假胡須,或許是因為他不習(xí)慣被人稱為姐妹的緣故。
那些年里,
如朝陽般蓬勃的南慶開始北伐,開始失敗,并且開始從失敗中獲得信心。
那些年里,
貼上了胡須的陳萍萍率領(lǐng)黑騎突襲三千里,
救了某人,擒了某人,傷了自己,從此坐在輪椅上半步不曾離。
沒人知道,姑娘心疼他,怕他以后無力自保,暗地里親手為他做了那副輪椅,輪椅機(jī)關(guān)足以為他保命。
終于有一年,
那位交了很多朋友卻依然總是覺得孤獨(dú)的姑娘家生了個男孩兒,
她虛弱地、滿足地靠在塌上,
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緊閉著雙眼的新生兒。
葉輕眉(青年)“竹竹,你過來,我再教你?!?/p>
姑娘說:
葉輕眉(青年)“這種時候應(yīng)該說恭喜?!?/p>
五竹“恭喜?!?/p>
葉輕眉(青年)“給你看,這是我的丑兒子?!?/p>
五竹“不丑?!?/p>
葉輕眉(青年)“借種生的,父親是誰不重要。”
姑娘笑:
葉輕眉(青年)“以后咱們來養(yǎng)他就行?!?/p>
五竹“好?!?/p>
葉輕眉(青年)“還是我的小竹竹最好,姐真的很喜歡你呀?!?/p>
孩子的父親遠(yuǎn)在西方草原,
那位蒙著黑布的少年則在床邊溫柔地看著她,
然后少年感覺到了什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太平別院。
就是那一年,
那些日子,
有個人走了,
而那個嬰兒卻睜開了雙眼,
看到了自己如白蓮花的雙手,身前的瞎子少年和身后坐著輪椅的老人。
又一年,漸漸長大的孩子在澹州港的屋頂上,大聲喊著:
范閑(幼年)“打雷了,下雨了,快收衣服啊!”
五竹在靜處望著,他忘了很多事,卻總還記得那是小姐的孩子。
五竹抬起頭來,隔著黑布看著那孩子,看著,想著。
他還記得小姐的臉。
小姐說和他一起養(yǎng)孩子。
養(yǎng)孩子。
又過了很多年,那孩子長大了,不如小姐漂亮,也不似小姐善良,但和小姐一樣聰明,仿佛什么都知道。
這很好。
不似小姐,心狠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