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妍仙子?！?/p>

“君妍…”

“妍兒？”

“妍兒！

………

翰墨入水，大團(tuán)大團(tuán)稠得化不開的濃重之中，總有一人模糊的影像揮之不去，各式表情走馬燈一般地輪番交替，時(shí)而冷漠倨傲，時(shí)而哭笑不得，時(shí)而咬牙切齒，時(shí)而哀傷疏離。

他縱使語調(diào)變換，念白卻不變，自始至終只有她的名諱君妍二字，待君妍每每欲看清此人面容時(shí)，那些影子便迅速消散開來，蹤跡難尋。

君妍“啊——！”

洛霖“妍兒，妍兒，已經(jīng)沒事了…”

聞言，水神爹爹輕拍了拍她的面頰，君妍倏地睜開眼，大汗淋漓，后背布帛粘膩貼身，胸口尚且怦怦起伏，她的氣息極不定。

洛霖“可是又夢魘了？”

洛霖“莫怕莫怕，爹爹就在你身邊呢。”

水神爹爹就這樣坐在床沿傾身攬住她的肩背，像哄三歲娃娃一般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十分耐心，動作簡單，卻有效地紓緩了不適。

水神爹爹清涼的手撫過君妍的額際，帶來一陣輕風(fēng)，身上那汗津津的燥熱之感登時(shí)褪去。

君妍微抬頭，眼神無辜十分。

君妍“爹爹…”

洛霖“爹爹在呢在呢，不怕。”

自從被荼姚用琉璃凈火大傷心肺，連日以來便是水神爹爹和臨秀姨這般衣不解帶地照拂著，煎藥送服亦從不假他人之手，日日從睡夢中驚醒，也總是水神爹爹或者臨秀姨不厭其煩地安撫。

君妍精神氣色稍好的時(shí)候，水神爹爹便準(zhǔn)許潤玉過來陪伴著，每每前來，潤玉便溫和地握著她的手，輸些調(diào)理凝神的真氣于君妍，他的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心疼，臨走時(shí)也總是不舍地一步三回首。

二十四位芳主亦來探過數(shù)次，臉色極是難看，甚至有一回，看門仙侍報(bào)說天帝同月下仙人一并來瞧看，水神爹爹爹爹卻以“小女體匱神乏”為由給回絕了。

·

今日水神爹爹喂君妍吃過藥湯后，忽然，遞與君妍一柄利器，它的狀似柳葉，細(xì)長鋒薄，雙面開刃，寒光凜凜，細(xì)細(xì)一看卻剔透晶瑩。

洛霖“此刃乃翊圣玄冰所制，鍛造之時(shí)，我已將體內(nèi)半數(shù)修為盡煉其中，以后將它隨身帶著，如若再遇歹人也好有個(gè)防身之物?！?/p>

洛霖“這樣，我也放心了許多?！?/p>

半數(shù)修為…？！

他說的舉重若輕，而君妍瞠目結(jié)舌，水神爹爹為了護(hù)她周全，竟不惜將自己的半數(shù)修為舍棄，難怪他近日臉色慘白，連往日那點(diǎn)淡淡的血色都沒了蹤影。

一次性失了這許多靈力定是叫他元?dú)獯髠?，說不定連元神也傷了一些…

君妍“爹爹，我…”

洛霖“傻孩子。”

君妍怔怔了半日，也不曉得說什么好，只盼著自己來日修入仙籍后可報(bào)答。

他摸了摸君妍的額頂，笑的恬淡清雅。

·

入夜，水神爹爹終于在臨秀姨和錦覓的勸誡下回去修養(yǎng)生息了，君妍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將那柳葉冰刃貼身放置后，無論如何也睡不下去。

君妍沿著窗戶翻了出去，在洛湘府的門前綿延不見盡頭的長階上托腮坐了許久，抬頭看月，覺得今日夜太黑了，月光有些刺眼。

黑沉沉的夜色里，璇璣宮外墨林之中，潤玉半臥在一席竹榻上，右手半扶腦側(cè)，手肘撐榻，左手握了冊卷軸，螢蟲為燈，半明半滅，輕盈飛舞在四周。

潤玉“妍兒？你怎么來了，夜里涼，你大病初愈怎么便赤腳外出？”

潤玉拋開手上竹簡，迎了上來，他口中頗有幾分責(zé)怪。

君妍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走得已經(jīng)有些泛紅的足尖，訥訥地動了動腳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鞋，下一刻身子忽地一輕，卻是他將她橫抱了起來，放在竹榻上。

錦妍在榻沿上楞楞坐著，任由小魚仙倌抓著雙足在掌心一番活血搓揉，最后索性直接將腳握著放入胸口，也不嫌一路走來沾了灰塵.

潤玉“怎么了？”

潤玉望著她，循循善誘。

腳上暖和了許多，君妍清了清傷后有些疼痛的嗓子，君妍坐在竹榻上咬了咬唇認(rèn)真看著單膝半蹲于面前的潤玉。

潤玉手上一頓，月色照得腮上一抹紅色暈染開來，他轉(zhuǎn)頭咳了一下，繼而溫和地回視著她。

君妍“沒事，我來陪小魚仙倌看月亮的?！?/p>

潤玉柔和地笑開，淡入清風(fēng)。

他繼而起身坐到她的身旁傾身攬著她的背，俯首吻住，夜幕一樣柔滑的觸感楓糖般化在唇瓣上，約摸一支長調(diào)詩余的時(shí)間方才移開。

潤玉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擦了擦她的鼻尖，一聲低低的喟嘆若有似無，既而往后一仰雙手撐榻與君妍比肩而坐，抬頭望著月色彌漫的天空。

潤玉“今日方知月色未必清冷?！?/p>

夜涼如水，小小的螢蟲三三兩兩繞飛在他們周圍，提著燈籠，偶或竊竊私喁，有聲勝無聲益發(fā)顯得夜深靜謐。

君妍的眼皮有些沉，打了個(gè)哈欠，倚著潤玉的臂膀安穩(wěn)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