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莊墨韓一役后,本只是被押寶要大鬧京都城的范閑是搖身一變名聲大噪成了大慶文人之首,二皇子李承澤更是盛贊為小范詩神,可謂是紅極一時。
然而當日這位詩神的退場并非是那么體面,當時在場的人傳言范閑醉得是腳底虛浮直接倒地被人抬下去的。
“謝必安,你是沒看到,范閑他,他紅得就像一個大蝦!”想起他那副樣子李承澤忍不住捧腹,手中上下拋著一個如玉小瓷瓶與謝必安一言一語講著夜宴上范閑震驚四座的言論,“醉里挑燈看劍,醉臥沙場、醉不成歡、醉夢醺醺,光帶這個字你知道他就借了多少句嗎?我看這以后飛花令什么的就不要找他玩了,他呀,是給天下人一人找了一個醉酒的理由……”
“殿下,您也喝了不少吧?”
“幾杯清酒而已,不足掛齒,”李承澤吃吃笑著拋了手中的瓷瓶給謝必安,“接著,回去找人琢磨琢磨照這個方子配幾瓶出來!”
“殿下,這是……”謝必安看著那分外眼熟的瓶子,一臉的不贊成。
“你懂什么,”李承澤皺了眉,“他要是真心不想于我,就根本不會說那番話?!?/p>
“此地無銀三百兩,”李承澤又笑了,拉過謝必安說,“小范詩仙贈藥在先咱們是不是得去看看他,還個人情?”
“哎!殿下!”
李承澤話還沒落下就一扯韁繩架著馬車向那范府而去。而此時此刻范家內(nèi)院,剛給自己灌了藥清醒過來能下地走走穿上夜行衣的范閑就被急匆匆沖起來的王啟年一把給按了回去,“小范大人,這可不好了!”
“怎么了你慢點兒?”
“二皇子二皇子他來了!”王啟年聽著由遠到近的喧鬧聲是愈發(fā)慌亂,屋外面范若若一行人正在竭力勸阻硬要來探望范閑的李承澤。
“我說二殿下,我哥,我哥他是真睡了?!狈度羧粽UQ劬χ钢柑焐疽庵端嫁H,她弟弟連忙幫腔兒到,“是啊二殿下,我哥回來醉得都站不住是呼嚕震天直流口水!此等丑態(tài),怕是,怕是要瞎了殿下的眼!”
我哪里有這樣!屋內(nèi)范閑聽到此話氣得跳腳,王啟年急忙安慰道,“小范大人,我看這時候您就是裝也裝成這樣吧!那二皇子向來精明,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你這都哪兒跟哪兒??!”事到如今范閑也無其他法子,只得上床裹緊被子裝睡,“王啟年,你也趕緊,自己找地兒趕緊先躲躲!撞見你我是裝也白裝!”
“哎哎哎,自然自然!”
“哥!哥!二殿下來看您了!”這姐弟倆是一唱一和硬是沒把那二皇子給攔住,聽到范思轍扯得這一嗓子,范閑趕緊雙目緊閉半遮面頰,隔著被子聽那二皇子含糊說道,“我這一來只是為了探望范兄,看看他醉得厲不厲害,他要是醒了,再當面祝他一聲‘詩仙’,是并無其他,你們怎么當我是洪水猛獸了!”
范思轍這么浮夸的演技居然沒被二皇子看出來?也罷,自己弟弟向來不是個消停的人。范閑心中暗念菩薩保佑愛因斯坦保佑妖魔鬼怪快離開,覺得眼前似乎暗了暗,有一人便壓著他的被子坐了下來。
“來來來,謝必安你快來看看,是不是像個大蝦米!”范閑只聽得那二皇子止不住地笑,一只手就按到了他面前欲要掀開被子,范閑大念不好他還穿著夜行衣呢!只聽范若若大叫一聲,
“哎!二殿下,我哥他,我哥這,我哥他已經(jīng)換了寢衣,怕是不太方便……”見那二皇子狐疑,又馬上補了一句,“實際上他裸睡!”
瞎說什么啊!范閑是在心中捶胸頓足自己怎么有這么個好妹妹。只見那二皇子聽了這話臉上炸紅,一下收回了手嫌棄似的甩甩,起身說道,“也罷,就讓他好生歇息,知道他沒事,”說著轉(zhuǎn)身沖著床上那坨東西,“我就放心了!小范詩神可不要不當作數(shù),本王可是先給你道的喜!”
說罷便收了衣袂提腳轉(zhuǎn)身,似又想到什么,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塞到了范閑的枕頭邊兒,低聲說道,“喏,這個給你,算是還你人情了?!?/p>
“你說他給完了我這個就走了?”
“是,也沒再說什么,爹說要派人送送也回絕了,由著謝必安駕馬車回去了?!狈度羧粜南乱舶l(fā)愁不知這是哪一出。穿好鞋子的范閑將那帕子掏出來看,又湊著鼻子聞了聞,“尋常物件兒,并無大礙?”
范若若接過來瞧了瞧,“花色俗艷,并不像是二皇子會用的東西,倒像是,”范若若又仔細看了看,“像是流晶河畔姑娘會用的花樣。而且還被人用過了,你瞅?!狈度羧糁钢厦娴囊粔K污漬皺了皺眉,“二殿下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又和司理理一案有關(guān)?”
“我看不像,”范閑瞅了瞅那塊紫色印記,眉頭算是松了些將那帕子塞進衣袖拍了拍范若若的肩膀,“沒事,不妨礙今晚的事兒。”
“王啟年!你可以出來啦!”
“那哥你千萬小心?!?/p>
“放心!”
“殿下,今夜之事可難稱是明智之舉?!?/p>
“你有什么事不能明早再說,羅里吧嗦個沒完?!崩畛袧啥阒x必安不贊同的眼神接過他遞上的醒酒湯揉了揉太陽穴,夜宴上范閑那些詩句直撞他的胸懷幾杯清酒怎么盡興,他就不該把那瓶桃花釀順出宮!謝必安從馬車里撿出那瓶子的時候臉都黑了,他頭當時還是暈的竟然還向他炫耀自己藏在衣袖里的御貢蜜餞。
“我還說什么話了?”李承澤只覺得眼前泛黑,一仰頭干掉那杯湯藥,可憐他蜜餞已經(jīng)吃完了。
“說倒是沒說什么,”謝必安心下覺得好笑,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殿下不必擔心朝堂風語,只不過,只不過殿下把帕子留給范閑了?!?/p>
“帕子,什么帕子?”
“醉仙居的帕子。”
“居然,”李承澤伸手捂住眼睛,他想起來了,他當時的確是想戲弄一下范閑,酒后穢亂,堂堂小范詩仙這又是去會了那家的姑娘啊?本是可以好好嘲笑他一番的,可不成想,可不成想,
“那帕子是我用過的??!”
且不說二皇子李承澤那邊是怎樣地焦頭爛額指使謝必安去把那帕子給他取回來,又是怎樣借著酒勁兒以為自己兩頰赤紅是喝酒上臉,折騰到后半夜又覺清明致書世子商量對付輿論的法子。他貴為二皇子,就算是禮賢下士又哪有如此殷勤的道理。
還留下了證據(jù)。
而這證據(jù)在范閑手中沒成想居然派上了大用。他自宮中逃竄腳步重了些,從屋檐上躍下來時竟不知驚動了哪宮里的細犬,只見那寵物憨著身子與他四目相對,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兒是張嘴就要吠叫。
“別,別!”范閑心里驚慌急中生智計上心來,掏出李承澤留下了的帕子遞了過去,“別叫,咱是熟人兒,”指指自己說道,“我,二皇子,熟人!”
那細犬聞了聞帕子,果真不再擺出進攻的架勢,搖著尾巴往范閑身上蹭。
“行了行了?!边@下是終于脫了身,范閑將那帕子折好塞進懷里,“還人情?”
“哎?我的和合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