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心道,原來過去她也曾這樣陪伴著師父,能每天看到他練劍的身影,為他夾菜斟茶,她就心滿意足了。想到這里,她笑意更甚,半瞇著眼睛仰頭看著白子畫。上空的滿月一分為二,眼前的師父也變成了兩個,月亮和師父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看到花千骨雙頰到耳后都紅成一片,眼神逐漸迷離,白子畫無奈扶額,沒想到小骨的酒量比前世還要差了一些,小半杯桃花釀下肚,都能醉成這樣。
白子畫挑眉,“困了吧?師父送你回房”,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花千骨便一下?lián)溥M(jìn)了他的懷里,頭埋在他胸前,環(huán)抱著他的腰。她又找到了一個自認(rèn)為舒服的位置,像只小貓一樣蜷在他胸前。白子畫動作一僵,只聽到花千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說,“小骨不走……想陪著師父……小骨還要恢復(fù)記憶……想起在絕情殿上的事情……”
本來應(yīng)該立刻送小徒兒回房,但花千骨靠在他胸膛的觸感,讓白子畫也貪戀這能和她親近的時刻。白子畫緊緊攬住花千骨,下巴靠在她的頭頂,閉眼輕嗅她發(fā)絲的淡香?;ㄇЧ谴竭吘`開微笑,喃喃自語著,聲音比前一陣更小,“小骨要永生永世……陪在師父身邊……”
白子畫心中一驚,兩年多的朝朝暮暮,小徒兒竟對他依戀至此?聽到懷中人兒均勻的呼吸聲,白子畫發(fā)現(xiàn)花千骨已經(jīng)睡著了。他輕輕在花千骨額頭落下一吻,微微皺眉,“傻丫頭,我曾經(jīng)那樣傷害你。愛上我,你最后落得遍體鱗傷。你終究是要恢復(fù)記憶的,師父只求你能如剛才所說的,永生永世陪伴著我?!?/p>
花千骨唇角微微揚(yáng)起,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白子畫享受著這一刻的溫暖。小骨曾說過,她不相信正與邪,只相信他……前塵往事都是過去,如今正與邪,對與錯對他都不再重要,他也相信小骨,相信即使曾經(jīng)痛徹心扉,他們之間比海更深的感情,會讓她不離開他,與他相伴永世的。命運(yùn)讓他們在千萬人中有幸得以相逢,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緣分未了,他們受的苦和痛一定會變?yōu)橛嗌奶鹈邸?
連夜御劍往返長留的疲乏感終于涌上白子畫四肢百骸,他竟覺得眼皮變得越來越沉,不久也沉沉睡去。月光灑在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破曉時分,白子畫意識瞬間回籠。天邊泛起魚肚白,清晨的微風(fēng)吹起桃花瓣,落在白子畫和花千骨發(fā)間。兩年多來他每晚都是打坐入定,昨夜居然就那樣抱著花千骨睡著了,白子畫無奈一笑。見花千骨仍在睡夢中,白子畫一邊念著清心咒,一邊抱起花千骨走向她臥房。
白子畫把花千骨放在小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花千骨翻了個身,嘴里還在小聲說著什么。確認(rèn)花千骨還在熟睡,白子畫摸了摸花千骨的臉,走向廚房準(zhǔn)備早飯。
大約一個時辰后,花千骨睜開惺忪的睡眼,揉了揉還有些痛的頭。回想昨夜,花千骨吃吃地笑了起來,她居然就那樣出去找了師父,師父還破天荒地允許她飲酒。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沒想到喝醉了師父也未責(zé)罰,后來印象中她好像問了師父幾個問題,然后記憶還更加模糊,只記得一個寬大的胸膛和溫暖的觸感……
想到這里,花千骨差點(diǎn)栽下床,她迷迷糊糊中記得,師父讓她回房的時候,她好像,抱了師父?她不禁皺起眉頭,內(nèi)心掙扎了一會兒后,她雙手顫抖地把胸前衣服拉近鼻尖——“?。?!”花千骨驚呼出聲,害羞地捂臉,中衣上還殘留著白子畫身上獨(dú)有的清香,那就是真的了?
遠(yuǎn)遠(yuǎn)聽到花千骨的喊聲,白子畫快步走向她的房間?!靶」牵趺戳??”白子畫把桃花羹放在花千骨房內(nèi)的桌子上,走向坐在床上的花千骨。糟了,花千骨心想,總不可能對師父如實(shí)相告吧,靈機(jī)一動,她雙手抱頭說,“師父,我頭好疼啊……”
白子畫揉揉花千骨的頭,板著臉說,“讓你不要喝酒,最后還是醉了吧?!闭f罷,他語氣又緩和下來,“小骨頭疼的話,今天可以不用練劍練琴,吃飯也就在你房內(nèi)吧。”說完,他拉起坐在床上的花千骨,帶她走到她房內(nèi)桌前。花千骨看清早飯是何物,驚喜地說,“是桃花羹!”白子畫微笑點(diǎn)頭,拉開椅子坐下。看到白子畫落座,花千骨在他對面坐下,享受這她最愛的菜肴。
吃飯的時候,花千骨一直覺得,白子畫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不敢抬頭看向白子畫,只是默默低頭吃著。吃到一半的時候,花千骨小心地看向白子畫,“師父不餓嗎?”白子畫柔聲說,“師父不餓,小骨快吃吧?!辈煌谝酝燥垥r,花千骨總是換著話題和白子畫聊天,歡聲笑語回蕩在畫骨峰小院里,今日花千骨只是默默吃著飯,格外的沉默。白子畫看在眼里,沒有說什么。
花千骨很快吃完了桃花羹,小聲說,“師父,我吃飽了?!卑鬃赢嬆闷鸹ㄇЧ堑耐?,摸了摸花千骨的頭,“好,小骨今日多休息吧?!笨吹桨鬃赢嬜叱龇块T,花千骨終于長出一口氣。
坐在桌前,花千骨左手托腮,陷入沉思。如果昨夜醉酒時真的抱了師父,那樣明顯,師父一定早已明白她的心意。如果再像吃早飯時這樣故意躲著他,局促不安,反而會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沉悶。師父數(shù)年如一日地給她治病,給她做飯,教她仙術(shù),她已經(jīng)感激不盡。不如還像以前那樣和他相處,把這份心思深埋心底就好。
想通了這一點(diǎn),笑意又綻放在花千骨的小臉上。月下獨(dú)酌的師父是她從未見過的出塵脫俗,他身上的清香和溫暖更是讓她無法忘懷。無論如何,昨夜種種都是她有限記憶里最美的畫面了?;ㄇЧ茄壑橐晦D(zhuǎn),抽出畫紙,研好墨,一筆一劃地描畫那纖塵不染的身影。
不一會兒,花千骨就畫完了昨夜那令她驚艷不已的一幕。月光和白子畫本身的仙力給他周身罩上一層銀色光暈,他白衣勝雪,手中的墨玉杯和深邃的眼眸相互映襯?;ㄇЧ悄闷甬?,滿意地欣賞著她的“大作”。放下這張“月下獨(dú)酌”圖,花千骨又鬼使神差地抽出一張畫紙,小心翼翼地根據(jù)模糊的記憶描摹那讓她臉紅心跳的場景……
只見紙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緊緊相擁,桃花瓣飄落在他們發(fā)梢肩頭,高懸的明月見證著這溫馨時刻?;ㄇЧ切奶摰乜聪蜷T口,看到房門仍是緊閉的,她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點(diǎn)兒。
白子畫坐在院內(nèi)石桌前,收起手中的觀微球。想到剛才看到的花千骨畫中的內(nèi)容,他不禁莞爾,小骨真是一點(diǎn)兒都沒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