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窗口被窗簾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屋里暈出暖黃的光澤,悶熱的氣流令人窒息。
少女筆直地站著,她一件一件地褪下身上的黑色風(fēng)衣,襯衫,長褲,直到全身上下只黑色短衣短褲,恰如其分地貼著肌膚。
鏡中是瘦削修長的身影。
她從鏡子中與自己對望,一張白凈的臉龐上,赤紅色的血眸,棕紅的眉纖長,赤紅色的長發(fā)散亂在地,唇瓣是蒼白干裂的,黑色的玫瑰紋繞在頸脖上,在英氣中平添一抹妖嬈。
“青道年。”少女看著鏡子自言,終于打破了靜默,聲音卻是壓抑到極致的沙啞。
她走近一人高的鏡子,容貌逐漸清晰放大起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動下來,她抬起手想要觸碰鏡中好像成了猩紅色的眼眸,隱藏心里濃濃的迷茫和掙扎。
一瞬間,觸碰到鏡中那雙眼眸,她般地收回手,往后退去。
接著,屋里呯的一聲,少女乏力地靠著床邊跌倒,她始終垂著頭,赤色長發(fā)幾乎遮住了她的全部光線,視覺中沒有光,聽著聲,似乎來到了另一片空間。
“青道年?”
“青道年?”
“青道年!”
這三個字是絕境,萬無出路。
仿佛又回到那一片紫霧氤氳的天際,耳邊是渺遠(yuǎn)的嗚鳴,由遠(yuǎn)而近,綿長亢進(jìn),心臟砰砰地跳動,她的雙手像是要觸到那高遠(yuǎn)的,廣闊的,天,可一場大夢過隙,卻又像居于天籠萬里之下,心中陡然升起一場無邊的荒涼。
還有恐懼。
她驀然驚起,忙抬眼張望,見身邊還是暖黃的家居,她又摸了摸自己胸口那有力地跳動,才緩緩回神,因?yàn)榇猛?,直到方才,敲門的聲音才在她耳中漸漸凸顯。
“咚!咚!咚!”每一下,都相當(dāng)用力。
起身。穿衣。開門。
容顏幻化。
直到臨近門時,她才聽到奕卿一如既往地驚人語速:“葉老師,南薄從剛才在馬場不舒服后,就自己一直待在房間里,平時無虞,我琢磨著這騎射課,是她最喜歡的課程,她拿什么理由不上,肯定是身體不舒服??!”
“她那體能,實(shí)屬難得,于是我跑來看她,可在這門口都要把門給敲碎了,她連個聲都沒吱,把我這嚇的!呼!只能去找你了……”
“南薄在里面待了將近兩天吧?”
“嗯嗯嗯”奕卿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
葉老師得到回應(yīng)之后,就要拿起備用鑰匙打開這門,不料鑰匙剛碰到門把,門就吱呀一聲開了,露出青道年瘦削的身軀,她分別將手抵在兩旁的門框和木門,徑直仰起頭,露出深遂的藍(lán)眸。
“葉老師。”她沙啞的聲音很平靜。
此時青道年蓬松的黑發(fā)及脖,碎散的劉海之下,眉烏黑,她的眸色是暴風(fēng)雨洗劫之后,極淡的藍(lán),極度的沉靜,白暫的膚色與黑發(fā)鮮明。
她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可惜,白的幾近透明的唇色,將她平時的倨傲統(tǒng)統(tǒng)打碎,只剩一股無可言說的頹廢。
“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啊?”奕卿愣愣地看著青道年的這副模樣,控制不住地責(zé)問她。
葉姓的女老師,眉眼生得溫柔,和她的舉止一般,她摸了摸青道年的額頭,輕聲說道:“去給校醫(yī)看看吧?!?/p>
奕卿就要來扶著她,葉老師也一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忙想著推開,又立馬握緊手掌,怕被別人看出端倪,她正于情緒崩潰的邊緣沉浮,心難定。
“我沒事。”她加重語氣的同時,又把門掩上數(shù)步。
青道年不復(fù)平日里的從容,渾身散發(fā)著疲憊感,已經(jīng)把奕卿搞得不知所措,那掩門的動作實(shí)在刺眼,她一急,直接往門上撞去,青道年本就強(qiáng)穹之末,重心不穩(wěn)地栽倒在地。
“啊——南?。磕媳∧銢]事吧?”奕卿驚呼道,雙手已在青道年跌倒時捂上眼睛。
可青道年的腦中早己渾糊樣,這天,這地,這人,都染成烏蒙蒙一片,她在灰白的天地中,把南薄二字徹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