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應她的存在里，喂飽了寂寞和孤獨還有渴慕與思念。似乎只要她存在他的感應范圍內(nèi)，一切因思念產(chǎn)生的不安和焦慮都會蕩然無存。

他喜悅的眼神和他渾身的細胞，似乎都在散發(fā)著只對情人才有的迷戀的味道。

李玫轉(zhuǎn)身時恍然發(fā)覺了這種味道，便不自覺得有點尷尬。這種崇拜的壓力，讓她難受。她不想做他的圣女，她只想做他的情人或者說簡單的品嘗一下情人的味道。她害怕，她恐懼，她看不清這有點緊張的情人關系。

“好了。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嗎？”看著他迷戀又貪婪的眼神，她的聲音怯怯的。她牢牢的守在自己的身份里，她還需要進一步試探，試探他的愛情是美酒還是毒藥？！

“明白了。李部長?！卑⒋羰諗苛顺匀说臍鈭?。李玫也松了一口氣。他的壓迫感，讓她興奮又緊張又無所適從。

離開了貪戀的帶著迷幻味道的空氣，阿呆走在空冷的走廊。他走的很快，似乎有意擺脫她味道的控制，也似乎有意在躲避空冷的孤獨的追逐。

他空閑的一分一秒都會讓自己陷入感性世界里糾纏，他只能快速的奔跑，從一個世界快速地走向另一個世界。

到了培訓室，里面已經(jīng)很多人在等待了。紛繁的人聲，無數(shù)的感應圈和無數(shù)的眼睛，圍向了阿呆。他簡單翻看了培訓目標和培訓內(nèi)容。

智能傻子？難道現(xiàn)在人還不夠傻？還要將人變得更傻嗎？

智能傻子培訓目標和相關標準：凡事問“我娘”，非傻即呆。

看來今天的工作有點缺德啊。但是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工作。

在無形的周圍人意識的壓迫和自我否定里，阿呆迅速的脫掉了做人的衣服，穿上了培訓員的身份。他把周圍人迅速的陌生化，簡單化，和物質(zhì)化了。他應付不了那么多的感應和無辜的眼神。他的頭腦為了保護他，將復雜的事物迅速簡單化了。

為了應付這份缺德的工作，他甚至也將自己物質(zhì)化了。他還是阿呆嗎？不，他不是，他只是公司里培訓的機器或者一道程序。

他機械般的擺出洗腦的機器，淡然的看著里面也新增了相應的藥水。

一個個人過來洗過腦后，滴上一滴“有事問我娘”的特制藥水。然后為了檢驗產(chǎn)品是否合格，阿呆順便問一句：“今天吃飯了嗎？”受洗人回一句：“我得問我娘?！?/p>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直到有人回一句：“我不知道?！笨磥硎菦]洗好。阿呆就滴一滴，結(jié)果手一抖。多滴了一滴。

阿呆很害怕出事，這是嚴重的生產(chǎn)事故。他膽怯的望著那人問到：“今天吃飯了嗎？”阿呆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那人竟回了一句：“我得問我爹?！边@把阿呆嚇了一跳。

看來錯誤，已經(jīng)釀成。這該如何是好？焦躁不安還恐慌，一起來了。將錯就錯，還是鋌而走險冒險改變？

將錯就錯的話，什么產(chǎn)品沒有合格率的問題。只要將產(chǎn)品的合格率降到最低就可以，顯然后邊的產(chǎn)品不能再有絲毫差錯。

可是失敗的不甘心帶著恥辱來糾纏他。他似乎聽到未來有人說他：“看這就是阿呆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這人將‘我得問我娘’，竟然說成了‘我得問我爹’。真是太可笑了?！蹦切β?，似乎從未來傳到了現(xiàn)在。那是可以預見到的未來。

完美的情結(jié)似乎也在跟著起哄，似乎殘次品就是自己人格不完美的最真實最有力的見證。

阿呆顫抖著拿起邪惡的手，手拿起顫抖的滴管，他輕輕的從深紫色的藥瓶里吸了一小滴。他不知道滴下去會有什么反應。他僥幸的希望會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

他輕輕的擠了一下滴管頭部的氣囊。那一滴藥液順著滴管透明的玻璃，在那尖頭部，停了大概一秒或者更長，眼看著它像一顆精美的深紫色的潤滑的鉆石，落入了那人白皙的打開的頭部。它像瀑布撞擊溪水里突出的白潤巖石一樣，濺起了一點水花。瞬間又落入了那人溪水般的大腦。

深紫色像枝丫般在里面滲透，阿呆瞪大眼睛看著，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那是一種病毒。讓人無形的產(chǎn)生了恐懼。

在疑惑的恐懼和失敗的恐懼里，阿呆怔怔的問到：“你今天吃飯了嗎？”那聲音似乎不像是自己說的，更像是嘴唇上下一合，飄出的千里傳音。

那人也怔怔的回了一句：“我得問我姨。”

阿呆和他一起傻了。

可是瞬間里阿呆清醒了，他失敗了。但是瞬間又慶幸起來。最少我娘和我姨的性別是一致的。哪怕有人問時，只能說是一級殘次品。也算說得過去了。

只能暫時這樣了，已經(jīng)有所改進了，自己應該慶幸和知足了。如果再沒完沒了的去糾正錯誤，只能產(chǎn)生更多的錯誤。適當?shù)某姓J錯誤，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處理事情的辦法。

阿呆很快的從暫時的失落里走了出來，他又開始正常的操作流程。他暗暗地將操作規(guī)程熟記在心。一個個人小心翼翼的洗腦，滴上藥液。他謹慎又細致。

只是這種謹慎和細致，不斷的一遍遍重復過后，機械般的麻木又一次出現(xiàn)了。

麻木里他開始走神，于是困惑和質(zhì)疑就來了。

“有事問我娘”的這種藥液會不會像病毒一樣傳染？自己雖然全副武裝，但也難免被傳染。是不是該問問“我娘”，看看會不會傳染？？

正當阿呆要掏手機時，他瞬間驚醒了。連手機都嚇得掉在了地上?？磥碜约阂呀?jīng)被傳染了。索性他中毒不深，還能知道自己中毒。

可是自己怎么被傳染的呢？！或許就是在別人一遍又一遍的“有事問我娘”的重復聲里，被傳染的。

這種帶病毒的語言通過聲波傳到了耳膜，傳到了大腦的某個地方。在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它存在的時候，它暗自在潛意識里發(fā)展壯大。

一旦頭腦有任何疑問，就像導火索一樣就引向了病毒；而不是頭腦自己的思考。

或許這種藥液揮發(fā)的結(jié)果，一不小心吸入了它的化學成分。阿呆恍然想起，剛才的某個瞬間鼻子特別癢，他摘了口罩，打了一個噴嚏。也許就是在那時。索性只吸入了一點，應該問題不大。

回神，到工作中。每一滴藥液帶著恐懼落入了受洗者的腦部。

對工作內(nèi)容的質(zhì)疑，是對工作本身致命的傷害。“你吃飯了嗎？”帶著恐懼的疑問，善良讓阿呆的頭腦開始偏向了另一個結(jié)果。

可是身體已經(jīng)忠誠的在執(zhí)行工作的每一道流程，錯誤便不容易產(chǎn)生。

“我得問我娘?！笔芟凑呷允乔宦傻幕卮?。阿呆有點失望。他不能故意去違背他的工作職責和職業(yè)道德，但是當職業(yè)道德和人性道德發(fā)生矛盾時該遵循哪一個呢？！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只是一個身份。我只是工作的一個流程?！卑⒋魹榱藢Ｐ墓ぷ?，開始不停的用語言給自己洗腦；以適應自己的工作。

看著合格的產(chǎn)品，阿呆應該高興，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中午很快到了，阿呆手頭的工作也走到了尾聲。當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阿呆如釋重負。

“終于能做回人了。”不是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阿呆伸了個懶腰，打算去外邊自由的空氣里走走。手機卻響了，一看是李玫。

“一會兒加個班啊?！辈恢怯檬裁瓷矸莺退f的。如果是領導的身份，他不能拒絕。如果是情人的身份，他更不能拒絕。但是不論是哪種身份，她都不給他說話的權力。她只是單方面的發(fā)出指令，他只有服從。他又從一個無憂無慮的人變成了公司的一名員工。

無奈的阿呆在走廊里遇見了張小胖。

“今天吃了嗎？”阿呆本想隨意地打個招呼，可是話一出口，就發(fā)現(xiàn)錯了。他被工作的不斷重復給帶偏了。

阿呆正想糾正。張小胖竟然回了一句“我得問我娘?！笨磥硭脖粋魅玖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