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黃昏

那大概是五六天以前的黃昏。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眼前這令人迷幻的暮色，涂山容容總是記不清具體的日子。她只感覺這幾天就好像一場夢，一場覽盡浮生百味聚散悲歡離合千古的黃粱清夢。

總之那個黃昏，她又是和雅雅一起在茶話室度過的。

其實她喜歡這樣的黃昏，這樣就只獨屬于她們彼此的黃昏。幾百年來，她已不知和雅雅一起，在茶話室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黃昏——

這樣沒有人知道的黃昏。

但那天著實把她嚇到了。

她和往常一樣先倒好姐姐的茶端到她面前的時候，卻被雅雅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不喝……她語聲飄忽不定地說，那口氣活像小孩子在鬧脾氣。

涂山容容倒是心里涌過一陣暖流，她太清楚除了對她以外，雅雅姐斷不會再對任何人用這語氣講話了。

然后又不禁皺起眉來。

姐姐，你醉了。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

我沒醉……我沒有……

涂山雅雅眼波迷離地搖頭。

涂山容容暗暗在心里恨了自己一句，恨自己為什么不早在她來茶話室之前就注意到這點，注意到她身上那難以掩飾的酒氣。

怎么喝這么多？

她知道雅雅酒量不小，很少喝醉，更幾乎不會喝到這樣地步。

姐姐……回來……姐姐要回來了……

涂山雅雅伏在桌上喃喃地自言自語，完全沒在聽她在說什么。

涂山容容心里一疼，不禁放下茶壺，繞過茶幾走到她面前，輕輕攬著她的肩膀。

都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現(xiàn)在還走不出來？快了，快了……她很快就會回來了，啊。

那口氣活像是在幼稚園哄小寶寶睡覺的阿姨。

我知道……一周以后她就回來了。

雅雅咯咯地笑起來，笑得像個活了幾百歲的小孩子。

容容撫在她肩上的手不禁一停。

你醉了，姐姐……你還在說瘋話。我這就送你回去休息……

不，我沒有醉……我也沒有瘋……是真的……

雅雅語序混亂地亂說，不過好在容容完全能聽明白她的意思。幾百年相處陪伴的默契，都在此刻無形之中化出。

聽明白即將到來的日弧光暈和傲來國三少的計劃之后，涂山容容卻難得地皺了皺眉。

這么說，就是需要犧牲小妹和白月初？

涂山雅雅已經(jīng)伏在桌上睡著了，再沒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天光如雨，夕陽的余暉灑遍了茶話室里的每個角落。茶壺和茶杯里的熱茶已經(jīng)不再冒出熱氣，但卻還留有淡淡的溫度。

涂山容容顧不得姐姐了，一個人跑出茶話室往會客廳去。今天傲來國三少剛剛來過，此時應(yīng)該還未走。

等傲來國三少也把這計劃的實施過程跟她說完一遍后，她不禁皺起了眉。

這么說，看二當家的意思是不支持了？傲來國三少撇了撇嘴。

我——向來口才出名的涂山容容竟也會語塞。

勸你最好不要。傲來國三少收拾好東西，往會客廳外走去。

什么意思？涂山容容大聲在后面喊住他。

傲來國三少站住了，但卻并不回頭。

其實，這不過是個時間早晚問題。等到你們辛辛苦苦地把那個溫度計培育到滿值，然后按照正常的流程進行轉(zhuǎn)世續(xù)緣儀式——這之后涂山蘇蘇和白月初，照樣會消亡。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要緊？何況，已經(jīng)等了五百多年……還沒等夠？

說完他再沒回頭，獨自離開去。

留涂山容容一個人站在黃昏時分的暮色里，一任晚風吹拂著她碧綠色的長發(fā)，吹拂著她鵝黃的罩衫和雪白的荷葉邊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