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南婧曦得到消息的時候，還特意悄摸去范府看了一眼，就為去看一眼差點和五竹狹路相逢。

“他說的是真的？”范建不會騙自己，但范珹珹還是想在確定一下，夸下?？诘目墒撬磉呥@位高大宗師一級的女霸王啊。

“是真的！”被兩雙眼睛注視著，南婧曦頗有些不自在，實在是太打臉，這是對她能力的一種打擊啊。

“我不是之前說過讓范夫人好好修養(yǎng)進補嗎，怎么會這么快病情惡化了。”

雖然她偷偷潛入過范家，但也還是裝作不知道比較好。

“心病無藥可救！”范建惆悵的緊皺眉頭，眉心凸顯一條重重的豎紋，可見也是真的心累。

“那...要不...我在給范夫人續(xù)續(xù)命？”南婧曦已經(jīng)想好了，范珹珹的賬已經(jīng)還完了，已經(jīng)互不相讓，他們之間又沒什么剪不亂理還亂的關(guān)系，這次看診她就要收費了。

馬車上的推窗早就嚴絲合縫的推上，玻璃上窗花也只是隨著搖晃印在竹簾上，偶爾也會有樹影姍姍映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畫。

天色漸入暮晚，時不時有輕風驟起，新夏剛起還帶有春意的寒涼，嗚咽如訴，眼中便有些倦澀，范建迷蒙的雙眼中有水霧彌漫，借著仰頭將那股酸意逼了回去，

“縱有仙丹，恐怕她也不會用，這輩子，她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經(jīng)年累加，坎已成山，已經(jīng)壓垮了她，我強留了她這么多年，她太苦了?！?/p>

好吧，這意思她明白了，心存死志，怎么也拉不回來，還不如讓人痛快的去了。

“我去見她?！狈冬A珹略微思索便答應(yīng)了下來，沒等范建點頭突然又附加條件，“我有一個條件?！?/p>

“說吧！”看著面前已經(jīng)風華絕代的兒子，范建心下如吞黃連水一般苦，明明是最親近的父子，說話卻是連陌生人的疏離冷淡?；蛟S，在對方眼里，他們相交還是一種麻煩，平淡如水。有時候范建多希望這個孩子能恨他們，恨，就說明在乎，那他就有機會補償這個被定義逝去的兒子，哪怕對方疾言厲色也一定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只是，一顆從一開始就冰冷死去的心，是永遠捂不熱的。

“我想改姓！”范珹珹說的凌然，昂起頭時脖子都在用力來表達自己的堅決。

“咳咳！”

南婧曦差點被口水嗆到，在兩雙疑惑的眼神下倍感尷尬，但此刻也顧不得了，直直的朝范建心口捅刀子，“其實這件事你不必和他說的，和我談不就行了！”

范建:“......”

范建被南婧曦突如其來的一刀差點得心梗，但兒子是對方救的，還是對方一手拉扯大的，雖無血緣卻有親緣，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只是這么直白的說出來，他真的很難不難受。

“也是哦！”范珹珹撓了撓頭，不過很快接受，“那我以后就叫南珹珹了！”

“隨便你！”哪怕用涂山九的姓氏都行，他和黑小邪關(guān)系那么好，再不濟用他的也行，只是黑珹珹，這名字，好有色彩。

見兩人討論姓氏如此熱火朝天，范建獨坐一方驀然好像突然轉(zhuǎn)至極北寒冷之地，這并非是心冷，而是親情刀，刀刀傷人血肉，看不見傷口，卻血流不止，痛苦難抑。

一方溫情脈脈，一方慘淡寂寥，寬敞的馬車里上演著兩極分化的緊張，范珹珹和南婧曦因為姓名一事暢所欲言而高興開懷，唯由范建一人傷害達成。

或許是上了年紀，看不慣這種傷情淚目的場景，且這里面還有他的手筆。

哪怕肚中腹稿千萬，在對上范珹珹清凌凌的雙眼時，總是沒有底氣，將之前見面時反復訓練過的的溫聲軟語，此刻都毫無用處，只能藏起自己的慈和，硬邦邦的與范珹珹談?wù)摾叮軅氖澜鐝亩钭约焊颖轶w鱗傷。

終歸，是他們?yōu)槿烁改缸鲥e。

孩子不認談的，也是應(yīng)該的。

該怨恨的不是孩子，而是他們這些年負罪的心，始終無法饒恕。

把天聊死，范珹珹以一己之力終結(jié)話題，范建也無法借身份強留他們，在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洶涌的情感崩潰前，用最體面的方式，溫和的和他們作別。

等南婧曦和范珹珹一走遠，范建那控制不住的眼淚才如千斤一般墜落，織金暗紋常服上很快被濕意暈染，上面一朵如意祥云，也化作深色，終歸已經(jīng)不同，曾經(jīng)的錯宛如揮之不去的潮濕，哪怕已經(jīng)干凈如新，可痕跡卻是實打?qū)嵉拇嬖谶^，就像回不去的父子親情，拋棄跟扼殺，并無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