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包圍御使臺的禁軍和刑部率眾離開,賴名成才顫顫巍巍,懷著滿腔憤怒,被人攙扶著出大門,眼前一片橫尸遍野,血流成河之景差點讓賴名成氣血攻心昏死過去。
賴名成幾乎站立不穩(wěn),本就彎腰駝背的他好似脊梁被徹底壓垮,唯余一點力氣支撐的他踉蹌幾步后摔倒在地,昏過去之前,雙眼仿佛被血染透,他望著頭頂?shù)奶欤髅魈崽烨鍤饫?,碧空如境,可在他眼里就如同蒙了一層血腥陰暗,窒息掠奪著生靈血肉,永遠無法看到朗朗青天。
為國操勞一輩子的御使大夫毫無形象,衣冠狼藉,痛哭到失聲,他對慶國的一腔報國為民之心就如同那落在地上滾入血河的官帽一般,再也沒有拾起的可能。
賴名成的心,終究被皇權(quán)踐踏成零碎。
就連知道百姓聯(lián)名狀告東宮太子過來企圖保護他們的范閑,眼里似乎也失去了光彩,高如山脊的腰背也在一瞬間轟然倒塌,失了魂似的向著堆積如山的尸體們靠近,卻被王啟年一把攔住,繞是在監(jiān)察院謀職的他如此慘狀,簡直駭人聽聞。
范閑第一次面對如此慘狀,內(nèi)心荒涼從生,他不禁想起他之前存在的世界經(jīng)歷過的最黑暗的晚清朝代,人命連螻蟻不如,皇權(quán)像颶風一般傾軋著無辜百姓的性命,這讓一直受平等先進思想的范閑感到憤慨,心中升騰的怨氣讓他霸道真氣險些控制不住。
“咳咳!”情緒過于激烈,范閑的霸道真氣已經(jīng)開始進入暴動期,真氣迅速流竄到七經(jīng)八脈,這也給了范閑一種危險信號。
“大人!”王啟年于心不忍,盡力不去看面前如地獄一般的慘烈景象,可濃厚的血腥氣卻滲透在空氣中,令人無法忽視。
范閑推開王啟年,聲音冷的嚇人,“去找人,讓這些百姓入土為安。”
“大人,那您......”王啟年心細如塵一看范閑情況不對,就是邁不開步子,上面那么多大佬,范閑要是少一根毫毛,這些大佬都得把他撕成肉片。
“去?。 狈堕e像極了一頭暴怒的獅子,通紅的雙眼積蓄著無數(shù)熱淚,綿密的從帶著嬰兒肥的臉頰上好似燭淚一般滾燙連珠落下,燙穿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心。
王啟年定定的看了范閑好幾眼,這才拱手辭別。
御史臺門口哄鬧聲比之前更甚,還有些御史實在沒看到過如此血腥場面,腳步發(fā)軟靠在墻邊狂吐不止,那架勢大有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干凈似的。
而賴名成,因為愛國之心破碎的那一刻暈死過去,被心理強大還算鎮(zhèn)定的一個御史背起來出去尋醫(yī)去了。
范閑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死不瞑目的百姓,驀得眼眸里浮現(xiàn)一死猩紅血氣,就像仇恨滋生點燃的火焰,將人的理智灼燒干凈。
他腳后跟用力一震,地下磚石受不住霸道真氣的震懾頓時四分五裂,而他人已經(jīng)飛躍上屋脊,風馳電掣,逆風而行,不過幾個眨眼,人如鬼魅瞬移騰越,就已經(jīng)在千里之外。
御史臺慘案現(xiàn)場除了偶爾有幾個探頭探腦的百姓外,幾乎沒有什么主事的官員。
就在此時,天色大變,狂風開始肆虐,灼燒大地的太陽也收起了它的狂肆早早地躲進了濃墨云層,天地開始灰暗陰沉起來。
天幕似乎也有意將人間殘忍的黑暗投下吞噬每一顆干凈的心,京都從明亮轉(zhuǎn)為陰沉。唯有瑟瑟聳動的風化作信使將血腥氣吹向京都各地,企圖將這份冤屈昭告天下,那濃郁的死亡的氣息,吹落在每個人的眼底,化作九幽煉獄,魔種播撒人間,隔絕所有生路,惡與谷欠交織,顛倒倫常,是非不分,人間難得見青天。
狂風呼嘯,塵土飛揚,無情的風刀割在每一個角落,羅織出一張張無形的大網(wǎng),凌遲著這個世界所有冷漠無情的心腸。
短暫的風暴過后,御史臺前本應(yīng)該堆積如山的百姓尸體卻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唯由地上大片大片的暗紅血液淋漓,有些還來匯聚成涓涓細流,有的則積在水洼里形成血池,走進的話正好能看到洼坑里的血空天境,反射出所有冤魂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