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伍六七：短篇集

與世無爭得小村莊，伍六七就住在這里。天天打魚摸蝦，爬樹掏鳥蛋，過得悠閑的讓人羨慕。

　　

　　伍六七撩起褲腿，踩進(jìn)清澈的小溪，冰冷的河水刺激到伍六七的神經(jīng)，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動了動雙腿，河底的泥沙被攪了起來，清澈的水面瞬間變得渾濁，只能看見黃色的泥沙。

　　

　　“阿七，你這樣怎么抓魚?。∈裁炊伎床灰娏?！”可樂在河岸上朝伍六七喊。

　　

　　“放心，知道渾水摸魚嗎？我抓魚可是全村最好的，等著看吧。”伍六七把視線轉(zhuǎn)向河面，認(rèn)真的盯著水面。

　　

　　可樂看著那渾濁的水面將信將疑，他看見伍六七突然動了。雙手伸進(jìn)水里，來回攪動，水變的更渾濁了。

　　

　　可樂剛想問伍六七在干什么，伍六七抬起了手，手上抓著一個不斷撲騰的魚。

　　

　　“怎么樣，我就說我抓魚最在行了?！蔽榱呗冻鲆粋€一個燦爛的笑容，牙齒在陽光下閃著光。

　　

　　可樂忍不住把視線移開了，這家伙敢不敢再賤點(diǎn)，真刺眼。

　　

　　伍六七把魚放進(jìn)魚簍里，繼續(xù)抓魚，他真不愧是全村抓魚最好的，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這里魚多。

　　

　　“就你這臭小子把水搞那么渾，不知道我們在下面洗衣服嗎！”一個大媽拿著一個棍子就朝伍六七這里走來了。

　　

　　“阿七，快跑”可樂喊完提著魚簍就跑了。

　　

　　“等等我??！”伍六七也著急，連忙往岸上走，誰知道踩到一個挺圓挺滑的石頭，一打滑身體就向后仰去。

　　

　　“噗通！”

　　

　　可樂聽見這個聲音，回頭看了看，然后抱著魚簍跑了“阿七，你安心吧，你的魚我會繼承的。”

　　

　　“又是你，伍六七，第幾次了。柒不在，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大媽揪著伍六七的耳朵猛喊，伍六七被震的，感覺天塌了一樣，真的是震耳欲聾。

　　

　　“大媽，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蔽榱哌B忙認(rèn)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硬抗。主要是大媽那體型，抵得上三個伍六七。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柒，多大本事，就你現(xiàn)在還窩在這里游手好閑的……”大媽還是不放過伍六七，數(shù)落著伍六七的不是。

　　

　　伍六七也沒有反駁，就怎么聽著，等她說累了，才放伍六七離開。

　　

　　伍六七被說習(xí)慣了，這些話對他不痛不癢的，他向來都是虛心接受，死活不改，也就柒能管的了他。

　　

　　“可樂，你就這樣丟下我?！蔽榱哂行鈶嵖蓸返牟恢v義氣。

　　

　　“我當(dāng)然要保護(hù)好魚了，魚最重要”可樂一副不管怎么樣我最有理的樣子。

　　

　　伍六七還是很了解可樂小惡魔的本質(zhì)，也就沒和太計較。從魚簍里拿了一條比較大的魚，其他的全送給可樂了，反正那么多魚他也吃不完。

　　

　　伍六七回了家，他的房子不算大，有個院子，里面栽了棵棗樹，還有一棵榆錢樹。還有一叢不知道名字的花，那是伍六七和柒在山上挖的，伍六七當(dāng)時覺得挺好看，柒就移了一株，沒想到長的還挺好。

　　

　　將魚放進(jìn)廚房，伍六七將濕透的衣服換下。打開衣柜，里面的衣服，一半是淺色的，一半是暗色的。伍六七不穿暗色衣服，那些都是柒的。

　　

　　伍六七換衣服時還在想，要是柒在，他怎么可能會掉水里，柒一定是會接住他的。不，他根本就不需要下水，坐等柒抓魚就好了。

　　

　　衣服換好，伍六七到廚房做飯，殺魚，去鱗……伍六七處理起來已經(jīng)得心應(yīng)手了，不像之前那樣會手忙腳亂。伍六七把魚放好，心里想，要是柒在就好了，這明明是柒的活。

　　

　　伍六七廚藝很好，他做的是紅燒魚，柒最喜歡的——其實柒喜歡伍六七做的每一道菜。

　　

　　飯菜都擺上桌子，伍六七還是習(xí)慣性的擺了兩雙碗筷。

　　

　　伍六七做在凳子上總感覺少了什么，少了柒，雖然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但伍六七還是不太習(xí)慣沒有柒的日子。

　　

　　伍六七草草的吃完飯，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里曬太陽。春日里的陽光挺好，照的人懶洋洋的，春困秋乏，伍六七也有些困了。眼皮耷拉著，下一秒就要合起來一樣。

　　

　　院子里不時的飛過一只燕子，她們銜著春泥，在屋檐下筑了屋，年年如此，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

　　

　　就在伍六七快睡著時，一個聲音將伍六七驚醒。

　　

　　“阿七，柒又給你寫信了！”

　　

　　伍六七聽到這里，所有的睡意消失的干干凈凈，連忙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伍六七從從送信人手里奪過信封，急急忙忙的拆開了。

　　

　　看見上面的字伍六七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個撲街，就不能多寫幾個字嗎！多浪費(fèi)紙?。　?/p>

　　

　　紙張潔白，墨色的小楷干干凈凈，紙不大，上面也只不過寫了四個字。

　　

　　“一切安好”

　　

　　伍六七手里捏著紙張，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他等這幾個字等了幾個月了，只有知道柒安好，他才能放下心，然后默默等著下一封信。

　　

　　伍六七將信放在一個盒子里，里面已經(jīng)有很多信了，上面的字都不多，大多都是一切安好。

　　

　　伍六七將一封早早寫好的信交給那個送信的人，想讓他帶給柒。他的信封厚厚的，里面裝滿了他的思念。

　　

　　信封經(jīng)過一個月的輾轉(zhuǎn)到了柒手里，柒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拆開，取出里面十幾張的信紙。

　　

　　伍六七的字不是很好看，歪七扭八的，柒看著看著就笑了。里面寫的都是伍六七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什么下河抓魚滑倒了，被人揪著耳朵罵，掏鳥蛋時被鳥媽媽啄，哪家的炊餅又貴了一文錢，可樂又一次不講義氣丟下他……

　　

　　伍六七寫的事太多太多，他還問了柒這段時間干什么了有沒有遇見什么事，在外面吃的好不好，有沒有生病，還說回來了要給你做他最喜歡的紅燒魚。

　　

　　還是等他回來，他要笑著歡迎他回家。

　　

　　柒一字一字的看了過去，像是要把這些烙印在心里。柒看了很久，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柒將信收好，和伍六七以前的信放在一起。

　　

　　柒攤好紙，提筆準(zhǔn)備寫什么，手抬了起來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墨汁滴在紙上，墨跡暈染開，潔白的紙上多了一個污點(diǎn)。

　　

　　柒將紙張紙扔掉，重新開始寫，他有太多話要對伍六七說。他想告訴他在外面過的并不好，沒有伍六七做的飯，沒有人會在天冷時讓他加衣服，走鏢時時常遇見山賊，但都被他解決了。他想告訴伍六七他受傷了，傷口很疼，他想讓伍六七安慰安慰他，想讓他替自己包扎。他想吃他做的紅燒魚，想吃家里結(jié)的青棗，想吃一碗榆錢……

　　

　　柒寫了很多，又全部丟掉了，他知道要是他寫這些，伍六七會擔(dān)心的，，他不希望伍六七為他擔(dān)心。

　　

　　柒最終在紙上寫下一切安好，看著紙張想了想又加了幾個字。

　　

　　“我想你了，阿七”

　　

　　……

　　

　　伍六七不缺錢，因為柒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寄錢回來，伍六七把所有錢都存了起來，想著等柒回來，他們蓋個新房子，多出來的錢，添些衣服，買些酒肉，到時候天天吃好的，只等柒回來。

　　

　　伍六七爬上榆錢樹，折下樹枝，墜滿榆錢的樹枝被扔了下來，街坊鄰里都來摘些嘗嘗鮮，伍六七身手敏捷每次都是他上去摘。

　　

　　伍六七合著白面蒸好榆錢，裝了一碗，拿著筷子吃了起來，總覺得味道變了。明明他們以前吃的時候連白面都沒有，為什么就是比現(xiàn)在好吃呢？

　　

　　以前村里鬧了饑荒，伍六七家里又窮，他和差點(diǎn)餓死，全靠院子里的榆錢樹他們才沒有餓死。

　　

　　那時候拽把榆錢混著野菜熬了一鍋粥，柒總是會把少的可憐的米舀到他碗里，還說什么他喜歡吃榆錢。真當(dāng)他是三歲小孩子嗎？

　　

　　過了幾年，每到榆錢熟的時候，伍六七就會給柒蒸一大鍋榆錢。

　　

　　“你不是喜歡嗎？吃??？”

　　

　　每當(dāng)這個時候，伍六七看著柒有些泛黑的臉就忍不住想笑，雖然每次都是兩個人吃了幾天才吃完，但那味道其實還挺好的。

　　

　　伍六七吃了一半，把碗放了下去，他吃不下了，要是以前就可以塞給柒，讓他解決了，現(xiàn)在也只能放哪里等想吃的時候在吃。

　　

　　伍六七在村里隨意的逛著消食，村子里很安靜，老人坐在外面曬著太陽聊著天，兒童追逐打鬧，婦女洗著衣服，或者準(zhǔn)備著午飯。

　　

　　伍六七看著剛長嫩芽的柳樹，走了上去截了一段。用手?jǐn)Q了幾下，抽出里面的枝干，又用剪刀削了削，就這樣做了個柳笛——或者說哨子，因為他只能發(fā)出一個聲音。

　　

　　柒小時候給他做過，他看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會了。輕輕的吹了幾下，回憶了一下兒時，又覺得自己現(xiàn)在真幼稚。

　　

　　旁邊的幾個孩子聽到聲音，跑過來吵著鬧著讓伍六七幫他們做。伍六七就剪了幾根柳枝，幫他們一人做了個。

　　

　　想他以前也是這么吵著讓柒給他做的。

　　

　　伍六七想到這里搖了搖頭，怎么又想到柒了，真是干什么都會想到柒。一想到他，思念就止不住，像長瘋的野草，拔了又長，再心底生了根。

　　

　　“柒，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想你了?！?/p>

　　

　　伍六七除了看看柒寄回來的家信，什么辦法也沒有，只能任由思念充斥心神。

　　

　　村長說柒不會回來，金鱗豈是池中物，這個村子太小容不下他。

　　

　　伍六七是不信的，因為柒說了會回來，他從來沒有騙過他，更何況無論去了哪里不都要回家嗎？燕子過了一冬天，到了春天不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鳥巢了嗎？柒又怎么會找不到呢？

　　

　　又是一年初春天，去年離開的燕子，現(xiàn)在又陸續(xù)回來了，伍六七在屋檐下看了很久，還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去年那只，是另外的，還是他們的孩子，又或者就是原來的，畢竟燕子在伍六七眼里都長得一個樣。

　　

　　伍六七拿出柒寄回來的信，又一封一封的看了過去，他經(jīng)常反看，有些紙張已經(jīng)起毛，泛黃了，雖然伍六七有好好保存，但也禁不住這么長的時間啊。

　　

　　“阿七，柒回來了”雞大保叫了伍六七一聲，他沒用太大聲音，但伍六七聽的清清楚楚。

　　

　　伍六七手里的信掉在地上，他直接跑出了門，跑向村口，他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還有心里的思念，他想要馬上跑到他面前。他有太多話想要告訴他，有太多思念無處安放。

　　

　　跑向村口，伍六七像是看見了柒的身影，他放緩了腳步，所有話語全都凝結(jié)成一句。

　　

　　“柒，歡迎回家”

　　

　　伍六七到了村口，看到的卻不是柒的身影，有的只是一個黑漆漆的棺木。抬棺的人對伍六七說著什么，伍六七沒有聽清楚，他根本沒在聽。

　　

　　伍六七踉蹌的走了上去，雙手顫抖的打開棺材，當(dāng)看清里面的身影時。伍六七笑了出來，想用一種歡快的語氣說，但聲音始終顫抖。眼淚奪眶而出，他始終笑著。

　　

　　“柒，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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