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了，我的耳邊一片嘈雜，我想要試著睜開眼睛，眼前的卻只有黑暗。

　　“聶宗主，夫人這眼睛，怕是…”

　　“醫(yī)師，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請你救夫人，我了解她，眼睛對她，實在太重要了。”

　　“是，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什么…我的眼睛…瞎了？

　　“夫君…”我低聲喊道，從床上坐起來。

　　我想要用手去揉揉眼睛，卻摸到一條冰冷冷的白布條。

　　“誒，別碰，小心傷口?！?/p>

　　我默默地將手放下了。

　　“金子勛呢？”

　　“回蘭陵金氏了?！彼吐暤溃Z氣中，帶著些愧疚。

　　“藍笙，對不起，我沒能幫你抓住他，不過，我已經(jīng)讓人去蘭陵金氏將此事稟報金宗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金子勛的，定將他抓來向你請罪?！?/p>

　　“不必了，抓他來了又有什么用？挖他一雙眼睛嗎？”

　　他憤聲道：“不僅僅是挖他一雙眼睛，你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無論怎樣，蘭陵金氏，欠我清河聶氏一個交代，這個仇，我一定會幫你報的?！?/p>

　　“不怪他，怪我?！?/p>

　　“笙兒，你說什么傻話呢？怎么會怪你呢？分明是那金子勛動的手，比不過，就出些陰險的招式?！?/p>

　　“我，是瞎了嗎？”

　　他一把將我摟入懷中道：“笙兒，你放心，我一定會醫(yī)好你的眼睛的?！?/p>

　　“罷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你不必瞞我，我都聽到了，我的眼睛，再也不可能看見了，若兒呢？”

　　“在奶娘那里?！?/p>

　　“什么！”我叫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去了眼睛而心情煩躁，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發(fā)瘋似的叫道：“不！若兒是我的孩子，只能由我來照顧！我已經(jīng)失去了這么多了，我不想，再失去若兒。”

　　“笙兒，可你現(xiàn)在，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么照顧若兒。”

　　“我求你，把若兒還給我，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求你了，把若兒還給我?！蔽液鋈挥X得兩頰上有兩股熱流流下。

　　“好，我這就讓那個奶娘走，你說得對，若兒是我們的孩子，我不該讓別人來照顧 ，我這就將若兒抱來?！?/p>

　　“嗚啊…嗚嗚…”

　　“若兒！”我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嬰孩的哭聲。

　　接著便是“吱呀”的開門聲。

　　“發(fā)生了何事？”聶懷桑問道。

　　“聶宗主，小少主打你將他交給我的時候就一直在哭，哭了好幾個時辰了，嗓子都哭啞了，我以為他是餓了，就給他喂奶，他也一口都不肯喝，我這實在沒辦法，才來找您的。”

　　我怒吼道：“你怎么當?shù)哪棠?？連個孩子都哄不好？小少主一直哭你就任他一直哭嗎？為什么不一開始就來找聶宗主？”

　　“把孩子給我吧，從今天開始，你便不要再來了，我會讓人幫你把工錢給結(jié)了?！?/p>

　　“聶宗主，為何？”

　　只聽見“啪”的一聲，懷桑哥哥將門拍上了。

　　“快，把若兒給我，我給他喂奶。”

　　“笙兒，你，可以嗎？”

　　“我可以的?！?/p>

　　“好?！?/p>

　　我伸出手去摸若兒的手，若兒的小手，竟然緊緊抓住了我的手指。

　　“若兒，到娘親這兒來。”

　　我緊緊將若兒護在懷里，他便逐漸停止了啼哭。

　　“若兒乖，娘親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笨上В以僖部床灰娙魞毫?，我只是恨，為什么要奪走我的雙眼，作為一個母親，我只是想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我輕輕解開了衣帶，撩開了半邊的衣服。

　　喂完若兒，我才將半邊的衣服理好，他一直坐在這里，可我也并未覺得不妥。

　　“你看，這不是好了嗎？”我笑道。

　　“宗主，云夢江氏的江宗主求見?！?/p>

　　“知道了?！?/p>

　　他似是轉(zhuǎn)身欲離開。

　　我拉住了他的手問道：“我睡了多久現(xiàn)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你睡了半日，生辰宴上出了事，我便讓客人先行離開了。”

　　“哦，那你現(xiàn)在是要去見江澄江宗主嗎？”

　　“我很快回來，把若兒給我吧，你也累了，我把若兒抱到小床上去睡?！?/p>

　　我猶豫了半刻道：“等等，懷桑哥哥，我…想先隨江宗主回蓮花塢住一段時間。”

　　“可你才剛回來?！?/p>

　　“我…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所以，我想先回蓮花塢一段時間，待心情平復好了，我再帶著若兒回來?！?/p>

　　“可你的身子…”他欲言又止似的。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沒事，至今，我也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了，什么樣的痛苦沒有經(jīng)歷過，可能，這就是我的宿命吧?！?/p>

　　他突然一下就靠近了我“笙兒，你放心，我會替你將這個仇報了的，區(qū)區(qū)一個金子勛，我就不信，金光善會為了他與我清河聶氏對峙，你若要隨江宗主回蓮花塢去，那便隨你，我知道，眼睛對你來說是有多重要，以后，我會是你的眼睛?！?/p>

　　“謝謝你?！?/p>

　　他緊緊攥住了我的手道：“我們是夫妻，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會守著你。你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我想現(xiàn)在就隨你一同去見江宗主，然后，江宗主什么時候回蓮花塢，我便隨他回去，對了，現(xiàn)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突然想起去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現(xiàn)在是白天，笙兒，你不要再多休息一會兒嗎？要不然，我先去見江宗主，之后再帶著他來找你？你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未恢復，不宜過多走動?！?/p>

　　“我沒事的，只是現(xiàn)在看不見，還要讓你攙扶著我去了。”

　　“好，先把若兒給我吧，我把他抱到小床上去，你看他都睡著了?！?/p>

　　看？他的話一出口，我還驚喜似的低下頭去看，可是，無論怎么看，看到的，都只是沒有盡頭的黑暗。

　　“我看不見?！蔽依淅涞亓滔乱痪湓?。

　　“笙兒，對不起啊。”

　　他抱走了若兒，接著又是反過來為我穿衣服，穿好外袍，系上腰帶。

　　我從被子里出來，坐在床邊，雙腿掛在床邊，腳上還沒有穿鞋子，他便輕輕握住我的腳踝。

　　“哈哈哈，癢…”我笑道 。

　　“怎么了？”

　　“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碰我腳踝的人。”我有些羞澀地解釋道。

　　“沒事，快穿好了?！?/p>

　　直到我感覺到兩只腳上都有東西包裹著。

　　“好了，穿好了?！?/p>

　　我撐著床站了起來，他小心地扶著我。

　　“小心啊，這里有臺階?！薄白ゾo我的手?！薄绑蟽?，小心，腳下是一道門檻?！?/p>

　　而我只能感到腳在不停地走著，還有他在耳邊絮叨，咋咋呼呼地提醒著我，其他的，都只是一片漆黑的荒蕪罷了。

　　有時候，我在想，自己似乎從未弄清楚愛是什么，他對我的，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