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短篇集）

「前言」

單戀的現(xiàn)實啊，

便是你喜歡她

她卻不用負責

就像

函數(shù)與其漸近線

無限接近且永不相交。

這或許是最美妙的愛情吧..

1.

“你醒了？”

循著正前方傳來的聲音，你從混亂中緩緩睜開眼睛。

“感覺怎樣？”?眼前的男人朝你揮了揮手，又埋頭書寫著什么。筆尖在紙張上舞動，發(fā)出讓人有些在意的沙沙聲。

昏迷前的記憶像被一棒槌打成碎片，落得滿地狼藉而模糊不清，但你肯定，他是你的心理醫(yī)生，專門解決感情問題的那種。

診所的躺椅，總感覺夠睡兩個人。

你緩緩起身，逐漸清晰的意識擅自拼湊起記憶匣子里零散的碎片，不斷形成雷同的場景——?你與「她」手牽著手一同來這兒咨詢..?

而就是現(xiàn)在，仿若她仍躺在身邊，還隱約能嗅到她淡淡的乳香，聽到耳畔兩人繾綣交織的呼吸聲，仿若你們尚能冰釋前嫌，回到從前那樣。

即便潛意識不斷告訴你——?上述的臆想是多么天真爛漫，也還是沒法避免你的僥幸心理擅自發(fā)作。

你轉頭再看向身側，朝那個方向莫名伸出手，輕撫不知誰的側臉——?

和女友小逸在一起的時光仿若隔世又恍如昨日。在時間長廊的明暗交界之間，兩人傍若曾未打過照面卻又總感覺親昵得難以割舍。

此刻在身旁躺著的，似乎是她？似乎又不是。

果然，你還是太過于樂觀了..?實在符合這個年紀天真青春期躁動少年的形象。

就現(xiàn)在來看，她對你而言可是前女友了——?你們早就分手，這點常識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而那以后呢..?或許已經(jīng)過了幾年還是幾個月，亦或是幾個小時，頭腦暈乎乎的你記不大清。

你為什么來這？？

算了，連自己怎么來的都不知道..?你沒法奢求一時半會兒能得出所有解答。

回過神來，好像自打醒來后你就獨自靠在下方的躺椅上，窗外的車水馬龍與游人如織共演的都市低沉回響一齊擁闖進房間，你的心臟正劇烈狂跳，發(fā)出不亞于外部世界的躁動聲。

你能聽清自己嘗試平穩(wěn)心跳的深呼吸聲，但一不小心又會輕易沉浸回上述的那些錯覺中，好幾次忘記呼氣。

待到大腦傳來警告強制阻斷你的臆想，才又重重地長呼出一口氣..?

你的右手不經(jīng)意地抬到身側的半空中，不斷撫玩著什么，仔細嗅察還能聞到浸泡在空氣中的皮革味，躺椅上套的皮具一定是新買的..

這樣重復了好久，半晌才察覺到自己行為古怪，又猛的把手按下來。倒是看起來愈發(fā)詭異了。

你一邊調整姿勢，試著表現(xiàn)正常點。

「這么說來，設計給雙人使用的躺椅，被我一個人獨占了啊」

一邊這樣想著，也說不出這滋味兒。

暫時找不到適合的詞匯或感情去描述它。但總之根本興奮不起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這處境反而讓人有些頭痛。作為群居動物，人類最難耐孤寂帶來的困擾，時常想方設法地吸引到其他人一起拉幫結伙，更有甚者會試著硬擠進陌生的集體。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是正直青春期懵懂迷茫的你？獨自航行于迷霧覆蓋的海上。你摸尋不到指引方向的燈塔，便想著要硬拉著個家伙同行，如果能滿足這一奢望，同樣，就是要脫離原本的航線也會毫不猶豫的。

“呵——”?

你的大腦還尚未完全清醒，迷茫且模糊不清。

可在這煩躁的一片狼藉中，被你最先拾起的碎片，它不是練了好久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不是每晚爸媽老生常談的叮囑，不是你揚言立志要守護的環(huán)保事業(yè)，甚至與熱愛的桌游和漫畫也搭不上邊——?你忘不了她。心里分明清楚這早就無關緊要了...?沒準..?沒準她現(xiàn)在正和誰在哪纏綿..?

對吧！就為了這種鳥事，搞得現(xiàn)在連過去幾天的經(jīng)歷都想不起來。

自己還真是麻煩的家伙..

無論你再怎么努力回想這之前的詳事，腦殼里的僅存的空間除了某人外，完全沒有別的“多余”的東西，也裝不下別的了。像是被編程好的硬盤，只能儲存特定格式的文件。

那么就只能做最好的打算，搪塞給自己一段劇情。

假設，是你在分手后你傷心欲絕，長期混跡于從不擅長的舞廳酒吧里。

接著再穿行于酒池肉林與糜爛腐朽的日常生活中，最后，

是哪天在街上酗酒昏暈厥后，被眼前的醫(yī)生好心搭救到這的，那便再好不過，至少證明你還沒無可救藥到仍想挽回的田地。

目前也只能.. 不，是也只敢這么想..?

但，無論怎樣，淪落到現(xiàn)在這樣比亡羊補牢還為時已晚的卑微處境，物質/金錢/愛情/話語，你留在身上的物還剩什么？只剩一吟苦笑。

還帶有幾許不爭氣的哽咽聲..

大概是察覺到了你的心緒。醫(yī)生停下手中的筆，抬頭告訴你無需緊張，在催眠治療后感到頭暈這類現(xiàn)象是很正常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日光透過窗戶，把珍貴的光線潑在地板上，隨之而來的幾道陰影不小心灑向醫(yī)生的臉龐。

再算上不停在你眼眶里打轉的蕪雜心緒，雖然能從醫(yī)生和藹親近的語調中聽出撫慰的意思，但看不大清他的神態(tài)，讓人感覺怪嚴肅的。

他起身合上窗，原本充斥房間的城市回響頓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筆尖在白紙上舞動的“沙沙”聲。對你稍作安慰后，埋頭繼續(xù)著手頭上的文書工作。

但剛動筆沒一會兒就又放下了，抬頭誠懇地麻煩你耐心稍等片刻。

太丟人了..

你這么想著，順手抽起幾張白色面紙祛除兩眼渾濁的情緒，視線模糊中一下想起羅曼羅蘭說過的：“欲望的，曖昧的念頭，使你墮落使你自行毀滅的念頭，都是這人生的固敵?！?可你還沒身披國旗與敵軍頑強死斗，就自覺把它換成了白色，敗陣下來。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忘不掉那女孩兒，你倒是還留有認知自己足夠卑賤的覺悟..?再靠著點阿Q精神來論，曲線救國嘛也不算全敗。

思維這樣自顧自地繞了一大圈，在腦殼里纏成一團雜訊又被丟向九霄云外，到頭來什么都沒解決。

理智上線，一下回閃到那個最初的疑問——

你是怎么來到這的？為什么來？

拋棄頭腦里不必要的雜質后，對于這一點你自然最清楚答案不過了，解鈴還須系鈴人——?

「果然還忘不掉著小逸嗎..」

頭腦里一大片剪不斷理還亂的千絲煩惱變得具象起來。

恩，這大概就是事實。那個毫不留情面、不識大體、不懂氣氛地無理取鬧的客觀現(xiàn)實，千篇一律得讓每個人發(fā)了瘋地想要逃避，你也不意外。于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來到了這里。

仔細想想就明白了。來這，首先肯定與你那幫狐朋狗友無關：他們那幫死現(xiàn)充和渣男是根本無法理解你的情愫的，還天天嚷嚷著“回頭是岸”，林子這么大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更不會是你爸媽，你瞞著他們在高考前夕早戀..?要是被知道這事，就不只目前的精神焦慮這么簡單了，會被物理意義上摧毀掉的..?

再推算下去....

那就剩你自己了。是你跟隨著自己的心意找到這里的，也只會是這樣。

而你還得知道這心意吧，她并不是什么上天冥冥之中的暗示或者青春期不理智的沖動。

顯而易見，莎士比亞說的話不假：“愛情不過是一種瘋病”，而你就跟每個正常的病患一般，尋求解藥，渴望痊愈。

所以，「暫時還忘不掉她」的苦惱便是讓你心生懼怕進而逃避的現(xiàn)實，同時又是無時不向往的，能夠不顧一切奔赴的情感寄托...?

那么如果她心里還有你！哪怕是一點..?對！只要還有一點點，你必定欣喜若狂，那對你會是多么美妙的體會！

什么嘛..?想了半天，原來最終的答案就是「如果」??！

胸口突然涌上什么熱乎乎的東西，窺向窗外。

看起來要下雨了。

黑壓壓的積雨云聚集起來，慢慢地把天空的距離拉得很近。各色塑料在一片灰蒙的天空下飄零蓬斷，讓你本就焦灼不安的心緒愈發(fā)躁動。若是定睛凝望，窗外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可你卻擔心它會不應景地墜下來，壓垮你的世界。

哪怕你是站在這般巨大而不可抗力的現(xiàn)實面前，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逃避，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還自欺欺人地認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到頭來的結果，都只會不斷地傷害自己。

距離最初那個為之努力的信仰/目標/愛戀漸行漸遠，讓海市蜃樓迷失了航向，燈塔的一閃一滅的訊號也緩緩消逝在“自我”的濃霧中，像是逐漸流逝的呼吸，再難尋回航線。

可惜沒有如果。

也算是老生常談了。要是除掉你意識里任何關于「如果」一類的假設性臆想，你所渴望擁有的悉數(shù)情感也就統(tǒng)統(tǒng)「不復存在」。

待到那時，此刻仰臥在躺椅上的只有一具懂得機械式思考的人皮軀殼。齒輪飛速轉動，無時無刻馬不停蹄地徹夜思考同一件事，

悲悲悲悲悲悲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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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你焦慮癥就這么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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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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