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后48小時,我守在林老師身邊,沒有合過眼。他皺著眉不做聲,我只能通過他抖動的眼睫毛判斷他的狀況,直到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張嘴呵氣:“疼?!?/p>
我們家林老師是個好命。
小時候在軍區(qū)大院長大,雖然父母工作忙,但日常生活有勤務兵照顧。
麻藥過去,我的心終于安靜下來,親了親他的額頭:“很快就不疼了?!?/p>
之后離家上學,也算是風云人物帥哥一枚,一到周末床單被套就被有著狼虎之心賢良之行的女同學扒走洗干凈,自己沒怎么動過手。對于這段歷史,他直到現(xiàn)在都頗為嘚瑟。
工作之后分宿舍,二十平米的小套間,單身的兩人一套,成了家的一家子一套。這種宿舍樓里,最不缺的就是馬大姐型的人物:嘮叨,但是對小青年的日常生活頗為照顧。他的室友是本地人,母親時不時帶吃的來給兒子補身子,老太太心好,看林老師瘦成個竹竿樣,也沒少捎帶著給他補。
后來,他和我媽談戀愛,不巧我媽又是個窗簾一禮拜至少拆下來洗一回的潔癖患者,這下他連衣服被套都不用洗了——我媽嫌他洗的不干凈。
結婚之后分房子,和外公外婆分在一個小區(qū),老兩口看小兩口工作辛苦,于是攬下了午飯晚飯的工作,他和我媽輪流做早飯就行。
再后來有了我從小在我媽的全方位自理能力培養(yǎng)以及對林老師的盲目崇拜下,我接受了諸如個他做早飯,配衣服,甚至喝水遞茶杯的活兒。自此,林老師甩掉了最后一丁點操心,這一甩就是二十多年。
娘親總跟我說,他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全耗在了林老師身上了。
說這么多只想表達一個觀點——林老師已經(jīng)被我們慣壞了,我們也慣成習慣了……
這次他動刀子大道下地走路小到穿衣漱口我們娘倆全包辦了。
我和醫(yī)生的第一次正面接觸,是在林老師術后第三個晚上哄他睡覺的時候。我當時以一個超越芙蓉姐姐的扭曲姿勢半蹲在床邊,右手手肘撐在床上做著力點,小臂托住他的脖子和肩背,讓他的腦袋枕在我的胳膊上,左手輕輕撫著他的背。
在此之前,林老師摘了氧氣,身上還剩胃管、鼻飼管、導尿管、引流管四根管子,可以略微翻身,但刀口疼加上脹氣讓他大半夜里睡不著又醒不透,在這種無意識的狀況下,他依舊能在我托起他脖子按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