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燦燦醒來的時候,發(fā)覺自己正躺在一個豪華的沙發(fā)里。
她腦袋發(fā)沉,隱約想起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自己剛剛舉著冰激凌走進(jìn)胡同,便被人從后面捂住了口鼻,隨即便是一種極沖的化學(xué)藥品的味道。
她頓時陷入了混沌中,朦朧間覺得自己被裝進(jìn)了一個大號的旅行箱里,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會長同學(xué)呆坐了一會兒,揉著腦袋打量房間,發(fā)現(xiàn)這里應(yīng)該是一家酒店,還是豪華的套房。
她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難道遇上拐賣女大學(xué)生的犯罪團(tuán)伙了么……
溫燦燦腦中正高速旋轉(zhuǎn),忽聽房門咔噠一響,她循聲望去,看見一個人信步走了進(jìn)來,轉(zhuǎn)瞬便愣住了。
半晌,會長同學(xué)終于回過神,心里浮出一個念頭:這件事……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
胡逸望著她,推了推眼鏡,很有風(fēng)度地說了句廢話:
胡逸“你醒了?”
溫燦燦滿臉戒備地盯著他,沒有回答,同時眼神向茶幾上的花瓶瞄了一眼。胡逸忍不住笑了笑,身后復(fù)又走出四個穿著西裝的墨鏡男,個個膘肥體壯,十足的黑社會氣場。
鑒于1V5難度太高,會長同學(xué)只好放棄了肉搏計劃,轉(zhuǎn)而不動聲色地去瞟門口。
胡逸“外間還有我的人?!?/p>
胡逸“溫小姐不用緊張,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根據(jù)前幾次接觸的情況來看,這家伙的言辭顯然沒什么可信度。溫燦燦仍然沒有說話,繼續(xù)采用“任你花言巧語,我自巋然不動”的高端策略,心中則飛快地轉(zhuǎn)著念頭。
胡逸會在那個胡同里抓到她,顯然不是巧合,怕是已經(jīng)跟蹤她和顧行舟有一陣子了。如果他想要對自己下手,大概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假設(shè)這家伙說的是真的,那么……他抓自己來,想要針對的就是——
顧行舟。
溫燦燦微微一驚,在她的印象中,兩人的公司都有合作關(guān)系,即便上次酒吧有些矛盾,恐怕也不用上升到這種程度吧?什么仇什么怨?
溫燦燦眉頭微蹙,大約目光中帶了些許不解,胡逸唇角一彎,忽道:
胡逸“哦……他沒告訴你嗎?”
胡逸“還是太年輕了,做出這種騎士精神的舉動,如果不讓公主知道,那豈不是白做了么?”
溫燦燦一開始還一臉冷漠地cos蚌殼,嘴巴閉得緊緊的,只用眼神表達(dá)自己的鄙視。不過隨著胡逸的言語說到了運動鞋的事,她的神色漸漸變了,目光垂了下來,仿佛若有所思。
怪不得顧行舟要在比賽前收回所有的鞋,怪不得喬秋南仿佛受刺激般變了一個人。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默默為她做了那么多。
溫燦燦眼睫微閃,唇角輕抿,她素來剛強,難得露出這種……溫柔的神色。
胡逸看了她半晌,忽地又有些后悔,只抬高了聲音道:
胡逸“溫小姐一會兒再感動不遲,現(xiàn)在是不會對你怎么樣,但倘若顧行舟不肯配合,那……我也無法保證了。”
溫燦燦“胡先生,不知你是否知道,你現(xiàn)在的這種行為屬于綁架,根據(jù)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條第一款規(guī)定,至少要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p>
胡逸一怔,便見她眼珠往旁邊轉(zhuǎn)了轉(zhuǎn),補了一句:
溫燦燦“從犯也得五年?!?/p>
一個墨鏡男不著痕跡地動了動,胡逸忽地有些好笑。這個女生……好像每次見她,都會出乎他的意料。
普通女生被綁架了,這種時候要么嚇得瑟瑟發(fā)抖,要么哭得歇斯底里,哪像她……冷靜得過分不說,一張嘴就背了一條刑法,順便還想煽動他的手下。
他頓了頓,壞心一起,忽地伸出手來,想要嚇?biāo)幌隆?/p>
溫燦燦頭皮一炸,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坐住沒動,同時嘴里飛快地蹦出一句:
溫燦燦“碰我一下就無期徒刑了??!”
胡逸………
他默了一瞬,毫無預(yù)兆地朗聲笑了起來,似乎見到了什么特別有趣的東西。會長同學(xué)一臉莫名,只覺變態(tài)的世界果然正常人無法理解。
不過幾秒鐘過后,胡逸笑容一斂。平日里總是含笑的人,驟然面無表情,無端便顯出了幾分沉郁和陰森。
胡逸“失去了一個品牌是小事,但后面連鎖反應(yīng)……便是合同違約,信譽受損,股價大跌,董事會求自保,讓我獨自負(fù)擔(dān)幾千萬的債務(wù)……這一切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步錯,便步步傾塌?!?/p>
胡逸“我如今一無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怕,溫小姐,你最好祈禱他順從我的意思,這樣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p>
顧行舟來到酒店的時候,已是四十分鐘后。
窗外已經(jīng)徹底暗沉下來,披上了夜的紗衣。他按照要求只身前來,什么都沒帶,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兩個墨鏡男要上前搜身,顧行舟淡淡丟出了一句“別碰我”。
語氣冷冽,帶著上位者森森的威壓,墨鏡男不由自主地步伐一頓。
胡逸卻素知顧行舟有潔癖,擺了擺手,讓他自己交出手機、車鑰匙等物,便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放了一份文件。
顧行舟看都沒看一眼,單刀直入地道:
顧行舟“溫燦燦呢?”
胡逸“放心,怎么說我和溫小姐也是舊識?!?/p>
胡逸“如果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也舍不得對她不客氣?!?/p>
這言語說得曖昧,直似火上澆油。顧行舟面沉如水,周身的低氣壓仿佛要下降到了真空,他眼中冰寒似刀,幾乎已經(jīng)到達(dá)了爆發(fā)的邊緣。
胡逸喝了口茶,欣賞了一下這副難得的景致。
然而半晌沒有聲息,顧行舟頓了頓,竟然忍住了,只是冷冷道:
顧行舟“在見到她之前,我不會簽任何東西?!?/p>
胡逸“哎哎,真拿你們這對鴛鴦沒辦法。”
胡逸佯裝無奈道,伸手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兒過后,套間的門應(yīng)聲而開。
溫燦燦被綁縛了雙手,嘴上也貼了膠布,在兩個墨鏡男的押送下走了出來。
她并不驚慌,也沒有掙扎,絲毫不見被綁架的狼狽。顧行舟懸了四十分鐘的心終于放下了一點,他定定望著她,眸光漆黑而幽深,似乎有著安撫的力量。
溫燦燦也望著他,半晌,幾不可查地?fù)u了搖頭。
她知道這樣的念頭有些傻,眼下安全脫險才是最重要的……可骨子里卻有種近乎執(zhí)拗的驕傲在瘋狂地叫囂。
因為愛,所以不愿他因為自己……而被脅迫答應(yīng)任何事。
永遠(yuǎn)不愿。
顧行舟收回目光,也不知有沒有明白她的意思,轉(zhuǎn)而淡淡命令道:
顧行舟“放開她?!?/p>
胡逸微微瞇了瞇眼,曾幾何時,他就是看不順眼顧行舟的這副姿態(tài)。不過一個還未畢業(yè)的毛頭小子,有一些家底,便貿(mào)然出現(xiàn)在商海里,漸漸地竟有了一些名堂。而他永遠(yuǎn)都是這副孤僻冷淡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無論什么時候,無論處在多么不堪的境地,也無法撼動他俯視的姿態(tài)半分。
可胡逸也知道,眼下和他計較這個毫無意義。屋內(nèi)有十三個他的手下,即便是放開溫燦燦,他們也不可能跑得出去。
當(dāng)下他微微一點頭,兩個墨鏡男便松開了溫燦燦的手臂,她昂起頭,站得更直了一些。
顧行舟見狀,也沒有再廢話,徑自坐下來拿起了合同。
胡逸的狀況,他也有所聽聞,因著那件事造成的影響,董事會已經(jīng)將他聯(lián)名開除了。如今的胡逸不但是窮光蛋,還欠了一堆天文數(shù)字的債務(wù),更別提滿身的官司。
這與他從前花天酒地?fù)]霍無度的日子相比,就是從云端跌倒了泥里,難怪他會瘋狂到這個地步。
其實根據(jù)胡逸公司之前的狀況,這些隱患已經(jīng)有了一些跡象,而顧行舟的手段則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眼下……并不是他簽個字就能將一切恢復(fù)如初的。
顧行舟翻到最后一頁,目光一頓:
顧行舟“你要五千萬?”
胡逸“五千萬美金?!?/p>
胡逸“顧大少,別把我當(dāng)傻子,有些事永遠(yuǎn)都彌補不了,就算你簽字轉(zhuǎn)讓了你爸爸一半的股權(quán)給我,我也拿不到?!?/p>
溫霸王龍在旁邊氣得就要噴火了:五千萬美金,這家伙真敢開口啊!怎么不直接搓個燈神出來當(dāng)宇宙大帝呀!
眼見她有點蠢蠢欲動,胡逸立時瞥過來一個威脅的眼神,頓了頓復(fù)又道:
胡逸“所以……還是錢最實惠,你放心,簽了字以后,我不會軟禁你們太長時間,等我順利地上了飛機,自然會有人放你們離開?!?/p>
顧行舟“五千萬美金,三億多人民幣。我不是我父親,胡逸,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胡逸“噢?若不是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我又怎么會隨便開口呢。顧家如今的產(chǎn)業(yè),大概也不止這個數(shù)?!?/p>
胡逸“難道你覺得……溫燦燦,她不值這個價錢么?”
一時間滿室靜寂。
溫燦燦心跳極快,目光落在兩人之間的白紙上。
顧行舟頓了半晌,伸手拿起筆,抬眼看向胡逸,忽地笑了笑。
顧行舟“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話嗎?”
他緩慢地,一字一頓地道,
顧行舟“從你嘴里,不要說出她的名字?!?/p>
聲音淺淡,甚至近乎輕柔,卻攜著一種入骨的森寒。
胡逸身子輕輕一顫,似乎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入懷去拿什么東西,卻在最后一刻頓住了。
顧行舟說罷,沒有猶豫,利落地在合同上簽了字,然后將筆丟在了一邊。
胡逸盯著他簽完,神色剛剛浮現(xiàn)出欣喜,忽覺窗外的聲響有些嘈雜。
那聲音聽起來隱約竟像是……警笛聲。
一個墨鏡男急忙摘下墨鏡,跑到窗邊去看,回過頭時的表情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慌:“胡總,來了好多警車!”
胡逸“你他媽的不講信用,居然報警?!”
胡逸驟然變色,他驚懼的目光掃過面無表情的顧行舟,慌了手腳的手下們,最后落到了溫燦燦面上。
她嘴上貼著膠帶,眼中還留著一抹未及收起來的狡黠。
胡逸仿佛失去理智一般,驟然向她撲了過去!
他右手從懷中伸出來,還攜著一種冷冷的寒光——居然是一柄彈簧刀!
溫燦燦被這電影里才有的陣仗驚住了,呆在了原地,在胡逸即將要碰到她的一瞬間,顧行舟一手鉗住他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拉過了溫燦燦,整個人擋在了她身前。
事情只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
溫燦燦還掙扎著想要幫忙,卻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是利刃刺入胸口的悶響。
一時間屋中的人都怔住了。
胡逸呆呆看著顧行舟胸口的彈簧刀,他畢竟不是什么窮兇極惡之徒,不過走投無路之下想大撈一筆,方才也只是想劫持溫燦燦做個人質(zhì),卻其實從未想過要傷人。這些保鏢更不行了,都是他高價雇傭來撐場面的,一聽警笛就先慫了一半。
他愣了半晌,忽然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隨即拉開門就跑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間,胡逸回頭望了一眼,終于……在那個仿佛永遠(yuǎn)不會失態(tài)的溫燦燦面上,發(fā)現(xiàn)了如同普通女生一般恐懼的表情。
墨鏡男們面面相覷了半秒,也緊跟著魚貫而出。
顧行舟似乎站了很久很久,才輕輕晃了晃,重重靠在了墻邊,身體緩緩滑了下去。
溫燦燦也看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他忽地站不住了,腦中仿佛才隱約意識到了什么。她喉嚨發(fā)緊,先是哽咽了數(shù)聲,隨即發(fā)出了一聲凄絕的哭號。
只可惜,那樣撕心裂肺的情緒,全都掩在了膠布之下。
她如同一只驚慌失措的小動物,顫抖著跪在顧行舟身邊,只是被綁縛著雙手,連擁抱他都做不到。
后來警察究竟是怎樣破門而入的,溫燦燦通通記不清了。
只記得自己被人扶了起來,蓋上了厚厚的毯子,而顧行舟被抬上了救護(hù)車,第一時間送往了醫(yī)院。
胡逸最后也沒有逃掉,他在電梯口被警方堵了個正著,警察做筆錄時對溫燦燦透露,他很快就交代了一切,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報的警。
溫燦燦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回答著問題。小警察記著記著,忍不住目露贊賞:
警察“如果大家都有小姑娘你一半機智,我們也就輕松多了。”
當(dāng)時胡逸搜走了她全部的東西,唯獨漏過了一樣——一張五十元的紙幣,是買冰激凌找余的錢,還未來得及塞回錢包,被她順手捏在手里。
溫燦燦趁胡逸不在的時候,偷到了酒店意見簿上的筆,也記住了酒店名字。然后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將求救信息寫在了錢上,然后從窗邊扔了下去。
為了避免別人覺得這是惡作劇,她還寫上了身份證號和學(xué)生證號等私人信息,以及案發(fā)日期和酒店名字。結(jié)果也沒讓她失望,是一個律師撿到了錢,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妥,立刻就報了警。
溫燦燦是在醫(yī)院做的筆錄,醫(yī)生為她檢查后發(fā)現(xiàn)半點皮都沒破,連讓她躺著意思一下都省了。
市里出了一起連環(huán)交通事故,整個醫(yī)院忙得不可開交。溫燦燦呆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看著醫(yī)生在急救室進(jìn)進(jìn)出出,每次那扇門動一下,她的心都會抖一下。
所有人都滿面凝重,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溫燦燦覺得自己心中充滿了矛盾,既希望早點得知他傷情的消息,又希望那個傳達(dá)信息的醫(yī)生永遠(yuǎn)也不要來。
她目光發(fā)直,隱約感覺到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由遠(yuǎn)及近,恍惚中有只言片語傳進(jìn)了耳朵,什么“臟器破裂”“陷入昏迷”“醒不醒就看造化了”等等,一句比一句殘酷。
直到醫(yī)生在她面前站定,溫燦燦才陡然回過神來,她忽覺周身驟冷。
醫(yī)生“溫燦燦是嗎?是顧行舟的親友吧?”
醫(yī)生是個中年男子,他微帶憐憫地看著眼前年輕的小姑娘,
醫(yī)生“他的手術(shù)結(jié)束,護(hù)士已經(jīng)送他去病房了,在V1601?!?/p>
溫燦燦呆呆地站起身,什么也沒說,仿佛失了魂魄。
身后的醫(yī)生搖搖頭,復(fù)又對同事嘆息道:
醫(yī)生“這就是那個綁架案的小姑娘,還這么年輕,嘖嘖,嚇壞了吧……”
溫燦燦的確嚇壞了,卻不是因為綁架。
她游魂般地走上十六樓,沒有坐電梯,也不覺得累,只是期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可樓層再高,終究有抵達(dá)的時候。溫燦燦站在第一個房間門口,呆了足足有一分鐘,這才忽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襲來,多少恢復(fù)了一些精神。她深吸了口氣,眼下他身邊只有她一個人,這不是她消沉的時候。
溫燦燦推開門,屋中一片昏暗,病床前的簾子拉合了一半,透出臺燈微弱的光線。
顧行舟面色蒼白,神情卻十分沉靜,胸口纏著一層厚厚的繃帶。溫燦燦本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強自振作了,只是親眼看到他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心中有什么東西便驟然崩塌,轉(zhuǎn)瞬潰退成沙。
她單手捂住嘴,拼命忍著,卻還是發(fā)出了一聲顫抖的抽噎。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顧行舟根本不會受這么重的傷,再退一步講,如果不是她被抓來,胡逸有再多的陰謀詭計都無法施展,他也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身前來,簽?zāi)欠N天價的合同,還奮不顧身地替她擋了一刀……
溫燦燦想著想著,早已淚流滿面,再也抑制不住哭出聲響:
溫燦燦“都是我不好……沒事吃什么冰激凌……要是我再謹(jǐn)慎一點……都是我不好……”
顧行舟“喂?!?/p>
一個字驟然響起,聲音頗有幾分熟悉。
溫燦燦正哭得忘我,聽到這輕描淡寫的一個字,落在她耳中卻猶如驚雷。
她怔了怔,淚眼朦朧地望過去,只見顧行舟微微睜開眼,眼睫濃密而纖長。
顧行舟“再哭,我就把你吃掉?!?/p>
會長同學(xué)使勁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出現(xiàn)幻覺,顧行舟的確正在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仿佛還帶著幾分無奈和好笑。
溫燦燦“你……你你你……”
她不自覺地化身復(fù)讀機,難道生活真的來源于電視劇,只要女主哭一哭再深情剖白一番,即便睡了十年的植物人男主也會唯美地蘇醒過來?!
不是她嫌顧同學(xué)醒得太快,單聽他剛才的那句調(diào)戲,雖然不是中氣十足,但也絕不像是心臟被插了一刀的樣子吧!
溫燦燦呆呆站在原地,整個人處在狂喜和困惑中。
后來終究是狂喜占了上風(fēng),她渾身一軟,坐在了他床邊的椅子上,心中有如在油鍋里滾過一圈般劫后余生。
原來天堂與地獄,不過是他一個顧盼之間。
然而感性的時間一過,會長同學(xué)便默默地……有點尷尬。
溫燦燦“我聽醫(yī)生說臟器破裂陷入昏迷什么的……”
她咳了一聲,眼角的淚痕還沒干,忽地反應(yīng)過來,
溫燦燦“原來不是你嗎……”
都怪這臺燈光線太暗了,她關(guān)心則亂,也沒有仔細(xì)去看,如今才發(fā)現(xiàn),顧行舟渾身上下連個管子都沒插,一點沒有重癥患者的架勢。
溫燦燦“可是……”
溫燦燦望著他胸口厚厚的紗布,如果她的醫(yī)學(xué)常識沒錯,那把彈簧刀的確是扎進(jìn)了心臟的位置。
顧行舟“刀鋒被擋住了。”
顧行舟“那把刀只刺入了1.8厘米,血也流得不多。醫(yī)生說,如果他再用力一點,后果就比較嚴(yán)重了?!?/p>
溫燦燦一陣心有余悸,暗自把胡逸罵了個千百遍,半晌才好奇:
溫燦燦“被什么東西擋住了?”
她有些脫線地想,難道他頗有先見之明,事先穿上了一件防彈馬甲?這家伙已經(jīng)這么聰明了?
不過顧行舟三個字就止住了她的胡思亂想:
顧行舟“在那邊。”
溫燦燦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便見床頭的柜子上靜靜放著一樣?xùn)|西,深綠色,復(fù)古的皮質(zhì)封面,邊緣掛著一把小鎖——竟然是那個曾經(jīng)在顧行舟柜子里發(fā)現(xiàn)的皮冊。
顧行舟“記得我今天要給你看很重要的東西么?”
顧行舟“就是它。”
昨日溫聲猶在耳畔,哪知終于到了這一步,中間卻歷經(jīng)了一場別樣的驚心動魄。
如今也沒法挑剔地點了,溫燦燦早就好奇得不行,便又看了一眼顧行舟,他眨了眨眼,示意如她所愿。
皮冊右上方有一個慣穿的破口,邊緣滲入了暗紅色的痕跡,雖不顯眼,但她還是覺得心跳莫名加速了。
也不知是后怕,還是期待。
小鎖已經(jīng)扭開了,只是虛虛掛著。溫燦燦輕巧地取了下來,隨即吸了口氣,有些緊張地打開了。
會長同學(xué)微微一怔。
這個皮冊并不如她猜測的那般是一本日記,而是……素描。
第一頁的畫中是一個小姑娘的臉,畫得很簡單,因此也看不出像誰,右下角有顧行舟寫下的時間,大概是他十多歲的時候,所以筆觸還很稚嫩。
第二張就成熟了一些,仍然是那個小姑娘,這次能看出她有一雙圓圓的眼睛,時間又過了一年。第三張第四張……眉毛和耳朵愈發(fā)傳神,第五張第六張,她甚至有了唇角那個淺淺的梨渦。
時光像是融入了這本素描本,她幾乎可以看見顧行舟執(zhí)著畫筆的模樣,一日經(jīng)年,從一團(tuán)簡單的線,一點一點勾勒出他不想忘記的人。
每一頁都因為刀鋒而有破損,卻不影響觀看。他的筆觸越來越精煉純熟,女孩的面容也越來越細(xì)膩清晰。
而溫燦燦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直到第九張,畫中人的五官已經(jīng)栩栩如生,眉目間的神韻似曾相識。她驟然發(fā)覺,每一張小女孩頭上都戴了一枚櫻桃發(fā)卡。
那是小時候溫媽送她的生日禮物。
溫燦燦手指有些顫抖,直接越過了中間,翻到最后一張。
黑白畫面中淺淡微笑的少女,有和她一模一樣的馬尾辮,明亮的雙眼,挺秀的鼻子,以及唇角那一粒從小甜美到大的梨渦。
落款時間,是今年開學(xué),也就是她剛剛競選為學(xué)生會會長的時候。
顧行舟“那年你跟警察說要匿名,我偷偷翻了記錄,看到了你的名字?!?/p>
顧行舟“我在國外的時候,怕自己忘記你的樣子,所以就偷偷畫了下來……聽說學(xué)生會會長叫溫燦燦的時候,我又高興又害怕,高興可以見到你,又害怕那個人不是你……不過那天在教學(xué)樓后,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你了?!?/p>
溫燦燦呆了呆,那天在教學(xué)樓后,她偷偷把鑰匙丟進(jìn)了下水道……那是她和他一切的開始。
她轉(zhuǎn)過臉,看到他漸漸凝結(jié)的視線。
顧行舟“你大概不知道,你又不小心救了我一次?!?/p>
顧行舟望著她,眸中仿佛藏有一段漫長的時光。
顧行舟“還有……溫燦燦,我已經(jīng)愛你很久了。”
一瞬間,空氣似乎有了實質(zhì),在他的身后悄然靜止。
游戲里突然擋在她面前的黑衣刀客,與在運動場背著她穿過黑夜的冷漠少年。自一開始,那些巧合,就從來不是巧合。
她彎起嘴角笑了笑,轉(zhuǎn)瞬卻又有些想哭。
原來那顆她珍藏在記憶中的朱砂痣,也是他的白月光。因為他們都太驕傲,害怕只有自己在念念不忘,所以輕易不肯先開口。
原來曾經(jīng)機緣巧合地擦肩,都是緣分操縱的弦。
原來無論多少年過去,經(jīng)歷多少風(fēng)景,命運讓他們的愛繞世界一周,最終還是會……并只會,走向彼此。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我暗戀你,而你……已經(jīng)愛我很久了。
時光一點一滴過去,屋中一片寂靜。
溫燦燦走近床前,輕輕在他唇上一吻,細(xì)微卻又堅定地說了三個字。
溫燦燦“我也是?!?/p>
我也愛你,很久了。
顧行舟目光低垂,似乎還沉浸在那一瞬的甜美里,半晌頓了頓道:
顧行舟“可惜……不是在托萊多塔?!?/p>
這種畫面,值得陪襯世間最浪漫的星光。
溫燦燦笑了笑,眼珠一轉(zhuǎn),忽地伸手熄了臺燈。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然而十六樓的風(fēng)景絕佳,窗外立刻映射進(jìn)了五顏六色的霓虹。華麗林立的高樓,游龍般的高架橋仿佛銀河,遠(yuǎn)處星星點點的闌珊燈火,種種斑斕的光彩盛放在沉寂的天幕下,竟有一種鐫刻般的瑰麗。
她走到窗邊,轉(zhuǎn)過身,背對滿城璀璨張開雙臂。
溫燦燦“我看到了……這就是你給我的星光。”
顧行舟望著她,似乎想要將這一幕深深地放進(jìn)靈魂中。
良久,他忽地唇角一掀,輕輕笑了起來。
顧行舟很少笑,所以溫燦燦就格外喜歡看,因為這種時候,他渾身上下有種矛盾的吸引力,溫暖卻又淡漠,矜貴攜著傲慢。
她頓了頓,忍不住脫口而出:
溫燦燦“你知道嗎,你的眼睛笑的時候很美。”
顧行舟“……因為我在看著你??!”
溫燦燦微微一呆。
因為我在看著這世上,最美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