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正在拼裝著手中的手?槍,楊拓站在一邊,有些慵懶地依在身后的柱子上,手上正把玩著他的玉墜,眼神放空,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聲上膛的聲音,楊拓看了一眼已經(jīng)把那把沙漠之鷹組裝好了的慶帝,心里估算了一下時間,倒是比他預(yù)想的快了一些。
“陛下,”楊拓指了指殿中的那副盔甲,“開一槍試試?!?/p>
這把槍是昨天楊拓剛剛給慶帝送來的,只簡單的講解了一下,又在他眼前拆解了兩遍,不過一個夜晚過去,慶帝看上去倒是已經(jīng)學(xué)的不錯了。
慶帝瞄準殿中盔甲的護心鏡,那個地方已經(jīng)傷痕累累,他做了十幾年的鋒銳箭矢,沒有一支箭能夠穿透護心鏡,穿破鎧甲,現(xiàn)在慶帝握著手中的沙漠之鷹,暗自調(diào)整了呼吸,想著昨日楊拓的話,快速地扣動了扳機。
射箭和開槍終究是不同的,一聲不小的槍響之后,護心鏡還是沒事,不過離它右側(cè)三寸的地方倒是多了一個彈孔。
楊拓揉了揉耳朵,一邊走到慶帝身邊,一邊好似自言自語地說著:“看來下次還是帶一個消音器安上比較好,要不然誰受得了這日日槍響?!?/p>
慶帝看著盔甲之上的彈孔,鳳眼微瞇,眼中含而不露的驚詫以及些許的恐懼,聽到了楊拓的話,他略帶疑問地問道:“什么是消音器?”
“物如其名,一個安在手槍上,開槍的時候,槍聲會小很多的東西,”楊拓從身上也拿出了一把槍,這是慶帝特許的,他可以自由出入宮廷,不用被搜身,也可以帶槍,“明天給陛下帶來?!?/p>
楊拓瞄準護心鏡,一聲槍響之后,那塊護心鏡的正中央位置,也出現(xiàn)了一個彈孔,楊拓隨意地轉(zhuǎn)著手中的手?槍。
“陛下,接著練練吧?”
楊拓的語氣懶散的堪稱無禮,更別提什么敬畏膽怯。
不過慶帝到也不在意,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他也大概明白了楊拓到底是個什么性子,大抵出身神廟的人都和葉輕眉葉閑這對母子一樣,對皇權(quán)君父從心底里都是無畏無懼的,但是慶帝可以容忍楊拓的無禮,因為他們現(xiàn)在是合作關(guān)系,因為對方可以給他帶來很多的好處,譬如他手中的沙漠之鷹,再譬如北齊。
慶帝突然問道:“你們那兒有沒有一種槍,可以在大概一丈開外的地方,一槍下去,就能把人的腦袋轟掉一半。”
楊拓手上的動作下意識地頓了一下,隨后把自己的槍收好,又拿去腰間的玉墜把玩,狀似極為仔細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有,還有不少,你說的應(yīng)該就是狙擊槍,大多都是可以在一丈乃至數(shù)丈之外,輕易取人性命,只是威力大小罷了,而且槍這種東西,即便是大宗師,若非早有防備,恐怕也會一擊斃命,”楊拓看了一眼慶帝,語氣含笑而別有深意,“陛下,也想要一把嗎?!?/p>
“你們手里有嗎?”慶帝其實真的是想要的,當年葉輕眉手里的東西給了他極大的陰影,只從他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地研究弓箭就可以看出一二。
“原本是有的,”楊拓摩挲著自己的玉墜,神色極為的漫不經(jīng)心,“可是幾年前就都被葉閑給劫走了,偷偷藏下來的那一批,現(xiàn)在大多也都沒有子彈了,基本上就算是都廢了。”
“子彈,很難造嗎?”慶帝有些不死心。
楊拓現(xiàn)在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陛下以為狙擊槍的子彈,你現(xiàn)在用的子彈是同一種不成,制造狙擊槍特有的子彈不比造陛下手中的沙漠之鷹簡單?!?/p>
“真的,就一顆子彈都沒有了嗎。”慶帝生性多疑,即使是合作,他也絕對信不過楊拓他們。
楊拓點了點頭,慶帝也就繼續(xù)低頭研究他那把沙漠之鷹去了。
當然是假的,楊拓沒說實話,從一開始就一直在騙慶帝,楊拓葉澧他們手上還有數(shù)量相當可觀的一批槍支彈藥,還都是最好的那種,其中各類狙擊槍也不在少數(shù),子彈更是管夠。不過楊拓自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家底如實奉告給慶帝,這些東西,都是當年葉澧從葉閑眼皮子底下藏起來的,也不知道當年葉澧是怎么做到的,雖然當年沒有親眼看見葉閑是如何屠殺神廟的,但是過后聽葉澧講述也知道,手段必然是極為殘忍血腥的,那種情況之下,葉澧自己一人離開都難,更別說還存著這么多家當,所以楊拓真的挺佩服葉澧的。
“陛下,長公主那邊的事情,您也別一直拖著,不然我也不好和裴婷交待,這位熙和郡主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闭f到最后的時候,楊拓的語氣之中還真帶了幾分煩躁,眉頭也緊皺著,看上去倒真是一副極為棘手無奈的樣子。
慶帝仔細瞄準著盔甲上的護心鏡,沒有理會楊拓的抱怨,慢慢扣下扳機,一聲槍響過后,這回慶帝終于算是打穿了多年來他心心念念的那塊護心鏡。
慶帝的語氣聽上去很和藹,就像是領(lǐng)家長輩一樣,甚至帶著些笑意:“你很怕裴婷?!?/p>
“倒也還好,”楊拓并沒有一口否定,只是有些別扭地說道,“就是她那個人,外人看過去覺得她端莊溫厚,淑雅持重,但其實只要相處久了就知道那個女人她就是個瘋子,偏執(zhí)果決,狠厲冷酷,認定的事情任是這世上任何人也無法改變,而且夠狠心,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這樣一個有頭腦,有手段,又心腸毒辣的蛇蝎美人,陛下,您應(yīng)該也是不愿意得罪的吧?!?/p>
慶帝笑了笑,他發(fā)現(xiàn)楊拓也只有在提及裴婷的時候,話才會較之往日多了一倍不止,而且雖然看上去好像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眼角眉梢處的溫柔笑意,半分也遮掩不住。
“她真有那么厲害?”慶帝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問什么。
楊拓頗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道:“陛下只從,在我們內(nèi)部裴婷的身份遠在我之上就可以看出她的幾分本事了。”
“李云睿既然想要神廟,”慶帝舉槍,這回瞄準的是頭盔,“那就給她吧?!?/p>
一聲槍響過后,頭盔的正中央多了一個彈孔。
趙以潯剛剛從外面回來,進了后院,就見到季淮清正坐在秋千之上,慢慢晃悠著,手上正拿著一本書,在隨意地翻看著,其余人則完全不見身影。
“在看什么呢?”趙以潯走到季淮清身邊,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季淮清手上的書,上面并沒有寫名字。
季淮清的聲音有氣無力的,一聽就是極為的漫不經(jīng)心:“葉二哥之前留下了幾本佛經(jīng),鈞堯哥這次帶了一本過來,我閑來無事,翻翻看,葉二哥不是說這玩意能靜心嗎?!?/p>
趙以潯知道葉閑留下的那幾本什么佛經(jīng),他之前閑來無事的時候,也像季淮清一樣隨手翻過,這是看了沒幾頁,就看不下去了,又給放回原位了。
當年葉閑的母親,更準確的是養(yǎng)母,葉家家主葉珩的夫人,葉皓的親生母親孟淑逝世之時,葉閑第一次開始寫這些東西,寫完一卷燒一卷,當時裴沅問他這是什么,葉閑說是佛經(jīng),然后又詳細的講了佛道,從起源一直講到道義,天下之前從沒有聽說過有什么佛教,裴沅他們也只當這是葉閑自己瞎編瞎想的,倒不是沒誰真的在意,畢竟西楚立國百余年來,朝野百姓之間,對這些神鬼宗教之事,素來沒有什么敬畏之心,也沒有什么特別昌盛的宗教,裴沅他們更是如此,因而聽了葉閑的話,也只是一笑而過,只當他是思念亡母,給自己心中找個慰藉罷了。
后來,裴沅看了葉閑寫的佛經(jīng),其中卻有一些東西是極為不錯的,葉閑見她喜歡,又寫了不少送到長樂宮,裴沅倒也看的津津有味,趙以潯他們也跟著看了一些,但除了楚鈞堯和曹煊能看得下去,其余的他們幾個壓根就沒翻過幾頁,后來長樂宮大火,葉閑親筆所寫的那些佛經(jīng),皆在那場大火之中付之一炬,整個西楚也就唯有楚鈞堯手里還剩下幾本了。
“看出個什么了?”趙以潯替季淮清一下一下地推著秋千。
“我要是說我一句都沒看懂,”季淮清把手里的佛經(jīng)放到一邊,“會不會顯得很丟人?!?/p>
“沒事,反正很多人都看不懂,”趙以潯拿了那本佛經(jīng),這本佛經(jīng)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紙張微微泛黃,邊角也都已經(jīng)起毛,看得出來是常常被人翻閱的,“你抄了多少本了?!?/p>
“七本,以潯哥呢?”
“我跟你一樣,也抄了七本?!?/p>
馬上就要是裴沅的冥誕了,雖然今年不能回西楚,但是該有的禮節(jié)規(guī)矩一樣也不能少,裴沅生前極愛葉閑的佛經(jīng),故而在她去后,明年她的冥誕祭日,趙以潯他們都會抄寫佛經(jīng),然后在冥誕祭日當天燒了,也算是一份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