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武器庫炸了以后,南慶和北齊這短短半個月之間的摩擦也越來越多,雙方默契的同時保持著諱莫如深的沉默,猶如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誰都知道了這份可怕的平靜下面,正在醞釀著一份極大的風(fēng)暴,現(xiàn)在就看是誰先打破這份寧靜,把這場風(fēng)暴放出來。
“南慶出兵了。”趙以潯從外面趕回來,步履穩(wěn)健,呼吸勻稱,神態(tài)也是極為平靜的。
原本正在院子里各自忙著自己事情的眾人也不驚訝,他們都明白也就這兩天了,慶帝是必然要出兵了,武器庫被炸到今天,正好半個月。
“兵力如何?何人領(lǐng)兵?”作為武將,相較于這場戰(zhàn)爭背后的意義爭斗,凌驍還是對戰(zhàn)爭本身更感興趣。
“都在這上面了,”趙以潯把袖中的詳細(xì)情報遞給凌驍,“陳兵精銳鐵騎三十萬于邊境,領(lǐng)兵主帥是莫勛,南慶的常勝將軍,用兵老辣狡詐,詭譎多變,是個帥才?!?/p>
顧雋有些好奇地問道:“那北齊方面呢?有多少兵馬?何人統(tǒng)帥出征?”
顧雋和季淮清年紀(jì)相仿,性情相投,二人又都是疏朗豪爽之人,自然是一見如故,也因為季淮清的緣故,他現(xiàn)在才可以和楚鈞堯他們圍坐在一起,討論北齊和南慶的戰(zhàn)事。
自從那天他帶著司理理來了之后,兩個人就一并在這里住下了,司理理現(xiàn)在的身份是個死人,平常行動不便,不能出府,身邊貼身的侍女也都是曹煊的心腹,名為侍候,實(shí)則監(jiān)視著司理理的一舉一動,極不自由,所以平日里司理理不愛出門走動。
相較于司理理,顧雋明顯就自由很多了,他本就是東夷顧家的二公子,又深得四顧劍的器重,有這兩個身份在可以說,他只要不是做一些太過分的事情,即便偶爾出格,現(xiàn)在整個京都也沒人敢把他怎么樣。而且由于楚鈞堯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顧雋好像總是有一種別樣的關(guān)心,再說了曹煊他們最近忙得很,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顧雋沒問題,自然不會再分心力去監(jiān)視他。
那天曹煊催眠了顧雋之后,第二天顧雋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曹煊編了一套什么謊話,居然讓顧雋深信不疑,這些天都沒主動提起過一次。只是眾人雖不懷疑顧雋,卻對他也沒什么信任可言,所以對于司理理和神廟之事他還有諸多疑惑之處,不過那日慶帝壽宴,李云睿眾目睽睽之下獻(xiàn)槍顧雋也是知道了的,這倒是省的曹煊他們再解釋了。
趙以潯說道:“北齊邊境本才有七萬守軍,這段時間北齊皇帝又緊急從北齊各地調(diào)了十三萬兵馬,勉強(qiáng)湊夠了二十萬人,統(tǒng)軍領(lǐng)帥的是上杉虎?!?/p>
“上杉虎,”顧雋想了一想,“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肖恩的義子,他領(lǐng)兵的本事如何,比得過莫勛嗎?”
“是的,你沒記錯,他是肖恩的義子,”趙以潯搖著手中的扇子,悠悠地說道,“上杉虎這個人,也算是個帥才,行軍布陣方面也算是有一些造詣,只是終究不能和莫勛相比?!?/p>
楚鈞堯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道:“北齊一向有些重文輕武,文壇之中有莊墨韓這樣的大家宗師,但卻素來缺少能征善戰(zhàn)的猛將元帥,上杉虎已經(jīng)是目前北齊武將之中少有的能拿出手的正當(dāng)壯年的武將了,北齊皇帝這也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那二十萬的軍隊,起碼得有一半以上要永遠(yuǎn)的留在邊疆了。”
“北齊皇帝應(yīng)該是不愿意打這仗的,自登基以來對南慶的挑釁,大多置若罔聞,忍辱負(fù)重,如今這武器庫一炸,也算是把北齊的民心一并給炸了,這場仗他想不打都不行了,畢竟打敗仗總比失民心要好,”曹煊突然促狹地笑了一下,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如咱們猜猜看,北齊的軍隊能抵擋南慶多長時間?!?/p>
趙以潯倒是興致勃勃:“賭什么?”
“賭,”曹煊想了一下,看著趙以潯手上的折扇,眼睛一轉(zhuǎn)就有了主意,“誰要是輸了,等回到錦都之后,就到街上當(dāng)一個月的寫字先生,不許被發(fā)現(xiàn)身份?!?/p>
“行,”趙以潯毫不猶豫地應(yīng)了下來,“跟你賭?!?/p>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賭,”季淮清也過來湊熱鬧,只見他也興高采烈地說道,“你們兩個要是輸了,就要給我當(dāng)一個月的打鐵匠,怎么樣,敢不敢賭?”
趙以潯和曹煊相視一笑,然后一同點(diǎn)頭應(yīng)下,趙以潯說道:“賭就賭,但是你若是輸了就要抄一百卷的佛經(jīng),怎么樣?”
這個賭注倒是讓季淮清有些躊躇,他素來就煩的就是練字抄書這類的細(xì)致無聊的事情,不過看著趙以潯和曹煊的戲謔模樣,季淮清咬了咬牙,應(yīng)承了下了。幾人又各自說了時間,幾個人說的時間倒是相近,彼此相差最多也不過半個月,最后還像模像樣的讓楚鈞堯做了見證人,這個賭約就算是定了下來。
“你們一個兩個的無不無聊,用這種事情打賭,”楚鈞堯忍不住說道,“而且阿煊你素來是穩(wěn)重的,今日怎么也胡鬧起來?!?/p>
曹煊笑道:“玩玩而已,鈞堯要一起嗎?”
“我就不摻和了,你們?nèi)齻€胡鬧去就好?!?/p>
凌驍自剛剛開始就一直看著趙以潯給他的關(guān)于南慶和北齊軍隊雙方的詳細(xì)情報,趙以潯了解凌驍,這份情報寫的極為細(xì)致,甚至細(xì)致到有些繁瑣,恨不得連上杉虎和莫勛的姬妾喜歡什么顏色的花都調(diào)查的清楚。
這份全面細(xì)致的情報,凌驍越看,眉頭皺的就越深,手上下意識地敲打起了石桌,一副思考的樣子。
楚鈞堯問道:“阿驍,這情報你看出了什么?”
趙以潯他們也都下意識地看向凌驍,想聽聽他怎么說,就連顧雋也不例外,畢竟西楚宣武侯的名聲不在澹泊公之下,即便是顧雋這個不理俗務(wù)之人,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這個莫勛是慶帝的心腹?”凌驍突然問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對啊,”趙以潯雖然不知道凌驍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把他知道的有關(guān)于莫勛的事情全說了出來,“莫勛可以說是慶帝一手提拔栽培起來的,出身寒門,無父無母,又因為脾氣暴躁直接,在朝中的人緣很差,妥妥的一枚孤臣,對慶帝是絕對的忠心,唯一的一點(diǎn)小毛病就是好色,家中姬妾成群?!?/p>
凌驍雙手成塔狀抵在額頭上,緩緩說道:“如果你的情報沒錯的話,莫勛有真的是你口中的那種人,那這場戰(zhàn)爭有些不對勁?!?/p>
曹煊問道:“哪里不對勁?”
“莫勛的態(tài)度和用兵的方法,都不太對勁,有些過于,”凌驍頓了一下,“過于消極了。”
“消極,消極的不應(yīng)該是北齊嗎?為什么莫勛會消極應(yīng)戰(zhàn)?”
凌驍沒有理會顧雋的問話,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你們看,莫勛這排兵布陣的方法,表面上是主動進(jìn)攻,但其實(shí)一直據(jù)守城池,從沒有乘勝追擊過,而且?guī)状纬鰬?zhàn),都是上杉虎挑釁的,莫勛將人打退之后,就直接回城,兵法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莫勛的做法有大問題。
“而且南慶的后勤補(bǔ)給也有問題,三十萬將士一個的糧草需要多少,你們應(yīng)該都清楚,雖然損耗大,但是目前慶帝有內(nèi)庫在手,拿出這些糧草不算困難,但南慶的糧草補(bǔ)給卻是極為緩慢的,一次只有十天的糧草,而且莫勛從沒有出手劫奪北齊糧草。反之,倒是草藥多的不合常理,而且大部分并不是戰(zhàn)場之上常用的金瘡藥,而是一些白芷當(dāng)歸之類的藥材占大多數(shù),這些藥材運(yùn)到前線大部分都應(yīng)該是沒用的,但是慶帝還是一車車的往前線送,甚至對他們的重視遠(yuǎn)超于糧草?!?/p>
“這說明什么?”凌驍最后反問一句。
凌驍難得的長篇大論,楚鈞堯等人都聽的極為認(rèn)真,對于凌驍說的問題他們也都在仔細(xì)思考,雖然趙以潯他們在行軍打仗這方面不如凌驍厲害,但是也是略懂一二的。
“他在等著什么嗎?”曹煊說的有些不確定。
“他在等什么?”趙以潯反問道,卻也好似是在自言自語,“等時機(jī)?等人?還是等慶帝?又為什么要等?”
“我也不知道,”凌驍仔細(xì)的看著手中的情報,“不過現(xiàn)在有兩種可能,要么就是想阿煊說的莫勛是得了慶帝的吩咐,在等著什么?要么,就是莫勛別有用心?”
“我再讓人去查莫勛。”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把那些藥材也帶回來一份。”
趙以潯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凌驍?shù)拇蛩悖骸靶?,我知道了?!?/p>
凌驍看著手中的東西,沉吟了片刻,也起身往外走去,季淮清問道:“驍哥,你去哪兒?”
“我去找個人,看看他有什么見解。”雖然凌驍沒有明說,但是大家甚至包括顧雋都知道,凌驍這是要去找葉閑了。
季淮清有些好奇的問道:“他會知道嗎?”
“我都不知道,他又怎么會知道,”凌驍這話說的極為自負(fù),但是眾人卻都深以為然,“頂多和我一樣罷了?!?/p>
“驍哥,等等我,我也跟你去?!?/p>
季淮清和凌驍?shù)饺~閑的院子門口的時候,五竹就在門外抱著他那根鐵釬攔住他們兩個,季淮清和凌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么,葉閑的聲音就突然從院子里傳了出來。
“五竹,讓他們兩個進(jìn)來?!?/p>
五竹聽了葉閑的話,放下了手中的鐵釬,季淮清上前推開門,院子里算上葉閑一共四個人,看清了其余三人都是誰之后,就連凌驍也不免一時有些怔愣。
“瞧,這不就都來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