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睿和鹿寧相處三四年,知道鹿寧臉上有傷,平日里常愛已面具示人,倒是極少見鹿寧摘下面具時候的樣子,尤其是鹿寧今日還用了心思,好好易容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是個清麗佳人,即便是李云睿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半分不妥之處,鹿寧不是在意儀容之人,今日如此,倒是讓李云睿有些好奇。
“好看嗎?”鹿寧的聲音也不似往日那把喑啞難聽,反而輕柔清脆,如百靈鳥一樣是極為悅耳的,看來她是吃了什么藥,讓自己的聲音也跟著變回到以前了。
李云睿原本正在看著內庫的賬本,這些天以來,雖然說李云睿還沒有完全把內庫掌握在手中,但是在鹿寧的幫助下已經逐漸在里面安插了自己的人了,最近她也一直都在看內庫往年的賬本,以便盡快熟悉內庫的事物,所以這段時日鹿寧便清閑了不少,李云睿和她之間也沒怎么見過面,倒還是真不知道這么鄭重其事的打扮了一番倒是是為了什么事情,或者說,是為了什么人。
李云睿細細打量了一番鹿寧,才說道:“好看?!?/p>
李云睿沒有說謊,今日鹿寧易了容貌,雖不是什么絕世傾城的大美女,但清麗秀婉,明眸善昧,看上去出淤泥而不染,是個很標致的美女,臉上畫了淡妝,更添一份媚意,一身淺紫色的襦裙,一頭及腰的秀發(fā)挽成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兩三只素雅的發(fā)釵簪子,看上去溫和端雅,像是個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這是你本來的容貌嗎?”李云睿問道,她和鹿寧相識的這幾年,只有幾次見她取下面具,但今天確是見她易容,一時好奇之下,就問了出來。
“不是,”鹿寧搖了搖頭,隨意地撥弄著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鐲子,“隨便做的一張人皮面具罷了?!?/p>
“怎么不用你原本的容貌?!崩钤祁R矝]有多想,隨口聞了一句。
“不太記得自己以前長得什么模樣了,”鹿寧說道,“殿下的賬本也快看完了,內庫那邊幾個重要位置也漸漸安插上了我們的人,估計在用不到一年,殿下就可以把內庫全權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了?!?/p>
“但愿如你所言吧,”李云睿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看著賬本,然后突然問道,“你今天這么精心打扮一番,是要去見什么人?”
“一些故友而已?!?/p>
聽出鹿寧不愿多說,李云睿也不追問,反正鹿寧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料理的緊緊有條,所以也只是繼續(xù)看著賬本,簡單地說了一句:“自己小心,早些回來。”
“是?!?/p>
凌驍坐在府中池塘邊的欄桿上,看著滿躺的蓮花出身,他手上正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塤,身邊放著一碟蓮子,凌驍時不時地拿了幾顆來吃。
季淮清和趙以潯尋著小廝的指路找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凌驍正有些大大咧咧地坐在欄桿上面——倒是和他往日的嚴謹剛肅有些不同——閉目養(yǎng)神,手上還把玩著他那只塤,一向淡漠的臉上,此刻居然隱隱有了些笑意,凌驍本就是驚為天人世間難尋的一副好容貌,如今這么溫和真心地一笑,更是明華粲然不可方物,映襯著他身后滿池子的荷花也頓時黯然失色。
趙以潯和季淮清不約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定下來,沒辦法凌驍?shù)娜菝仓鴮嵱行┻^于妖孽了,即便是他們兩個這自幼同他一起長大的人,偶爾也還是會被狠狠驚艷一番的。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壁w以潯走到凌驍身邊,看到裝著蓮子的小碟子,拿了一個吃,同時拿了幾顆分給季淮清。
“怎么這么苦,”季淮清接過蓮子,不疑有他,直接一口氣全部塞進了嘴里,頓時被苦的眉頭緊鎖起來,“你沒去蓮心啊?!?/p>
凌驍睜眼看了他們二人,也拿了一顆蓮子吃,雖然看上去依舊是往日里那副冷清模樣,但是眼中卻溫和了不少,起來看人的時候帶了點溫度了。
“凌大公子,宣武侯,”趙以潯坐到一邊,手中折扇輕搖,好整以暇地看著凌驍,語氣揶揄,笑容促狹,“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和我們說啊?!?/p>
“說什么?”凌驍把玩著自己的塤,看也不看趙以潯一眼。
趙以潯笑問道:“譬如,你昨夜在哪里休息的?”
凌驍睨了趙以潯和季淮清二人一眼,薄唇一勾,就是一抹有些戲謔的笑容,他說道:“我昨夜在哪兒休息的,嘉勇伯不知道嗎?!?/p>
“正是因為知道,”趙以潯看這架勢,今天是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所以我才來問一句的。”
凌驍也不遮掩,直接說道:“我昨晚休息在葉閑的院子里,聽到了,滿意了嗎?!?/p>
“滿意特別滿意,”趙以潯繼續(xù)問道,“就只是普通的同床共寢,而已嗎?”
趙以潯這話問的曖昧,引得季淮清頻頻側眼,凌驍也睨了他一眼,像是沒想到他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
“我沒和他上床,”凌驍這話說的更直接,不管趙以潯如何,總之季淮清這個少經風月的純情小子,是立刻紅了一張臉,看起來不自在極了,偏生凌驍接下去又說了一句,“不過我倒是吻了他,當著言冰云的面?!?/p>
這回趙以潯也無言以對了,他看著凌驍好一會兒,才干巴巴地說道:“你倒是挺誠實的?!?/p>
昨日言冰云和陳萍萍一同去了葉閑的府邸,凌驍原本是因為司理理如何安排之事也去了一趟葉閑的院子,凌驍只知道在自己到之前,陳萍萍把監(jiān)察院的提司腰牌給了葉閑還暗示了他一下自己知道裴泓的行蹤,至于言冰云,凌驍?shù)饺~閑的院子的時候,只見到言冰云孤身一人在院子里和言冰云說話,聽到了葉閑對言冰云說‘你心悅于我’,然后二人就此展開了好一番爭辯,凌驍當時在一邊站著,漫不經心地聽著那兩人磨嘰,一大堆的來來回回的廢話,凌驍都詫異葉閑居然真的有耐心和言冰云掰扯。其中還摻雜了些什么‘楊過郭襄’,什么‘三根銀針’,什么‘放血之恩’,總之凌驍聽的半懂不懂,頭疼的厲害。
最后兩個人終于把事情給講清楚了,言冰云一副失落低沉的樣子,又說了好一些話,葉閑居然也耐得住性子去聽,他們兩個人一個說,一個聽,倒是和諧的很。不過一旁已經被晾了很久的凌驍卻已經沒有耐心,去聽言冰云的真心話了,他當下上前幾步,扳過葉閑的臉,當著言冰云和五竹的面直接吻了下去。
再之后,言冰云就爽快了很多,看了凌驍和葉閑一會兒,行了個禮之后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或者說是逃開的。
言冰云走了之后,凌驍和葉閑特別自然而然的當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安排好了司理理之事,只是當凌驍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是葉閑主動叫住了他,留了他一夜。
“不然呢,”凌驍特別理所當然地反問一句,“這種事情沒必要瞞著你們,再說了,我和葉閑之間的那些子事情,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驍哥,”季淮清有些猶豫的想著自己該不該問接下去,但是看著凌驍?shù)倪€算不錯的臉色,他定了定心神,繼續(xù)說道,“那你和二哥之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凌驍知道季淮清問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凌驍此刻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他和葉閑之間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兒,這其實三言兩語說的清楚的。
就像剛剛凌驍自己所說的一樣,凌驍和葉閑之間的那些子事情,別說是楚鈞堯和裴泓他們這些朋友心知肚明,就說當年的長輩譬如凌驍之父凌輝,葉閑的養(yǎng)父葉珩他們也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們年少時候廝混在一起,各家長輩甚至都是有了幾分默許的。
凌驍和葉閑,年紀只差半歲,從記事起二人就在一處玩耍著,后來又一同成了裴泓的伴讀,在裴沅身邊長大,年紀稍長,凌驍隨他父親入了軍營,葉閑也逐漸步入朝堂,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感情自然是極好的,自幼一同長大,情竇初開的年紀胡鬧幾年也不是什么大事,西楚民風開放,較之中原,葉閑和凌驍這種事情在西楚更是常見的,眾位長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再后來,葉閑帶回了烏仁圖雅,凌輝也給凌驍選了當家主母,二人各自成親之后,依舊可以是極要好的兄弟,知己乃至是家人,年少的荒唐事不過都是老來笑談而已。
可是,誰能想到,后來短短的一兩年之間,風云驟變,世事無常,裴沅自焚,葉珩葉皓也相繼離世,凌輝飲鴆身亡,葉閑和凌驍之間,也從知己摯友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這其中的是是非非,又豈是一兩句話說的完的。
“我們之間,”凌驍難得的嘆了一口氣,“我們之間就那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