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的速度很快,約莫三個時辰后,已到達落霞宮邊界附近。
彼時已是夜晚,大多數(shù)人家燭火已滅,但見殘月高懸,清輝映照著三三兩兩的房屋,只余一片安靜祥和。
盡管如此,蒲千言還是決定讓鬼車鳥停到附近的樹林內(nèi),畢竟謹(jǐn)鬼車鳥體形有些龐大,慎些總歸沒錯。
但這次,蒲千言失算了。
就在鬼車鳥剛剛飛入樹林的一剎那,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自四面八方傳來,蒲千言心頭警鈴大作,緊接著便是——
鈴聲。
不同于普通鈴聲的悠揚清脆,這聲音帶著似有似無的梵音,仿佛僧人虔誠的吟誦,能洗滌一切苦痛與憎怨。
可這是常人的感受。如果聽到鈴聲的人帶有鬼氣,這聲音便不再美好,而是變得尖銳刺耳,化作利刃,一下一下劃在人的心上,折磨著人的靈識。鬼氣越重,這份苦楚便會加倍,直至中招之人命喪黃泉。
此謂之生善歌。
蒲千言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再普通不過的一首歌困住。
但事實就是如此。
恍若萬千只蟲蟻一齊噬咬著靈識,蒲千言頭痛欲裂,緊緊攥著手指才沒有失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鬼車鳥是妖族,不受影響,因此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说孛妗?/p>
而蘇葉因為鬼氣稀薄,比蒲千言好上許多,只在最開始受了刺激,隨后便無大礙。
蘇葉剛下到地面,回頭看到蒲千言臉色蒼白,眉頭緊皺,不由一驚:
蘇葉你身上鬼氣怎么這么重?難道你是鬼族?
蘇葉知道生善歌,可他從不覺得蒲千言會是鬼族,從她的種種行為看來倒更像修道者。但見到蒲千言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蘇葉心中起了疑。
蒲千言離開這里。
顧不得回答蘇葉的疑問,蒲千言強撐著開口。
蘇葉為什——
最后一個字還未說完,三道符咒帶著熾熱的金色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直取三人要害。
天降橫禍,蘇葉避之不及,正當(dāng)他以為自己要受傷時,預(yù)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傳來。
他抬起頭,蒲千言擋在他身前,符術(shù)已經(jīng)被潰散,妖異陰邪的紫氣縈繞在她身周。只看了一秒,蘇葉心神一震,猛烈的燒灼之感至雙眼傳來,疼痛令他幾欲落淚。
好在那紫氣很快消失,此時蘇葉終于聽到前方傳來的腳步聲,似乎覺得樹林的鬼族已經(jīng)被解決,腳步聲毫不遮掩。
蒲千言冷哼一聲,丟了兩張符給蘇葉與宿熒:
蒲千言拿著往樹林深處走,越快越好,不必管我。
蘇葉那你怎么辦?
蒲千言我身上鬼氣太重,逃不了。但他們尚不是我的對手。
聞言,蘇葉放下心來,和宿熒對視一眼,隨后迅速往樹林身處走去。
見他們離開,蒲千言穩(wěn)住心神,提步隱入一棵大樹身后。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離蒲千言十步的距離停下了。
透光月光看過去,來的是三個穿著白底云紋道服的宗門弟子。
其中一個身量較高的男子見四周無人,道:
宗門弟子一奇怪,無上符明明是朝這個方向去的,怎么沒那幾個邪物的影子?
另外一名弟子附和道:
宗門弟子二對啊,無上符可是師父給我們的寶物,也不至于讓三個都逃了吧。
兩人有些驚疑,猶豫著不敢上前,第三個人開口:
宗門弟子三再找找吧,我就不信,中了生善歌與無上符,他們還能毫發(fā)無傷地逃了不成。
宗門弟子一是,師兄。
宗門弟子二是,師兄。
三人戒備著上前,離蒲千言藏身之處越來越近。
忍受著惱人的鈴聲,蒲千言逐筆在掌心繪下符術(shù),只待三人踏入攻擊范圍。
四步,三步,兩步,形勢一觸即發(fā)。
就在蒲千言即將出手之時,一道溫柔婉轉(zhuǎn)的女聲傳來:
雪溪夫人前方可是天衍宗弟子?
前行的三人停下腳步轉(zhuǎn)身,蒲千言順著他們視線看過去:
婦人身著白色長裙,外罩素色紗衣,寬大裙幅上繡著點點紅梅,逶迤身后。玉簪斜插,云鬟霧鬢,峨眉淡掃,面上不施粉黛,嘴角漾著清淺笑意,令人心生親切。
三名宗門弟子連忙行禮:
“見過雪溪夫人?!?/p>
雪溪夫人不必多禮。
雪溪夫人款步上前,步履平穩(wěn)優(yōu)雅,毫不慌亂,走起來儀態(tài)萬千,仿若蓮上起舞。
宗門弟子二不知夫人來此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