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了門，正好看見爺倆兒在廚房忙的不亦樂乎。

　　人家沒注意到家里多了三個人，仍然對著鍋里的面研究著怎么能讓它更豪華。

“要不，再加點兒西紅柿？”

“好好好，你媽愛吃，再擱點兒胡椒，你媽也愛吃?！?/p>

林頌悄悄走近，隔著玻璃門看到菜板上西紅柿塊的慘狀，不禁薄唇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又趁兩人沒發(fā)現(xiàn)，悄悄去了洗手間。

　　周聞深和張常安見她離開，抓緊湊近廚房，跟這團團轉(zhuǎn)的二人交流情況。

　　四人聚了頭，面卻糊了鍋。

　　嗅到焦糊味，周聞深先吸了吸鼻子，看到正冒煙的鍋。

　　李斯干眼疾手快關(guān)了火。還好還好，沒有太大傷害，表面還行。

　　盛出來后，李斯干還細(xì)心的把碗邊擦拭干凈，切了些蔥花還是蔥段的，撒在面上。

“老婆，吃飯——”

李斯干對孩子們使了個眼色，張常安和周聞深瞬間領(lǐng)會，架著不知所措的李絳進了臥室。

　　周聞深還順手，鎖了個門。

　　見已經(jīng)沒了閑雜人等，待林頌從洗手間出來。林頌并沒有回應(yīng)他，他也只能等待。

　　坐立不安，李斯干比出警還要緊張，搓著手，嘴唇一時間干的要起皮，喉嚨也緊，桌子上還沒了水，想著老婆等會吃面，這面湯也不多了。

　　又轉(zhuǎn)去廚房燒了壺水。

　　嘩啦啦，正往壺里接著水。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好吃?！?/p>

是因為嘴里塞滿食物而含糊不清，又或者，是哽咽。

　　李斯干回頭望著妻子。

　　林頌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夾著畫板的女孩，最愛穿的這件莫蘭迪藍色的羊絨薄開衫還是五年前商場打折做活動買的。腰肢不再纖瘦，操勞家務(wù)的手也顯得粗糙，臉上和他一樣堆了些細(xì)紋，膚色好像也黑了一些。

　　李斯干想起剛結(jié)婚那年兩個人去北戴河邊，當(dāng)時管制不嚴(yán)，景區(qū)都是小攤販，兜售珍珠手串，還有賣珍珠粉的，手串很好看，李斯干問她要不要，林頌說買那干嘛，浪費錢。

　　又走了一段，她突然讓自己等一下?；仡^跑向攤販。他本以為林頌改了主意，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手里掂了一小包珍珠粉。食用珍珠粉可不便宜，他問林頌買那干嘛。林頌笑盈盈地對他說。

“你睡眠不好嘛，醫(yī)生講可以適量服用點珍珠粉，對睡眠啊，免疫力啊，都挺好的。”

李斯干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撓撓頭問她

“好吃嗎？”

林頌嗔怪他好吃鬼

“好吃，就是不好吃我也能給你做好吃了?！?/p>

落日留下剪影，海鳥在旁齊飛。

　　沒想到，就這樣過了這么多年，辛苦了。

　　李斯干從背后抱住妻子，妻子小小的，好像一直，都是這么，小小的。

　　林頌本來只是小聲啜泣，感受到腰間那雙手的緊實，逐漸任由淚水在臉上肆虐。這么多年，她都知道，李斯干心里住了一個人。

　　她見過李斯干拿起那本相冊半夜出神，也見過他失意彷徨。她以為持續(xù)的好能感動他的，可無論是好還是發(fā)脾氣，李斯干從不在意。

　　她就想著，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吧。直到半年前，婁亞朝來家里，小聲跟李斯干說趙冉要回來了，給自己心里建的城堡才全面土崩瓦解。

　　我不想在摻雜在你滿目瘡痍的回憶里，我也不要你做選擇，我不怕你在眾多選擇里選擇回憶，但是我不想你懷著嘆息地選擇我。

　　生活的壓力讓她已經(jīng)不會哭了，淚水淌進撕裂的心臟里，和血液一起循環(huán)。你看，它自己會熱。

　　少女時期的林頌曾想著。未來的愛人啊，不需要讓心怦怦亂跳，只要在某個平常的午后，自己做著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時，出現(xiàn)，然后說我們在一起吧，她會回答好啊。

　　就這樣，就可以了。

　　林頌擦干淚水，掙開李斯干的懷抱。

“既然孩子也知道了，那我也走了，我已經(jīng)租好了房子，再見，謝謝你的這頓飯，好吃?！?/p>

有些東西，是電視遙控器，是桌子上的水杯，是梳子，是那雙買的時候很喜歡的鞋帶，是棉簽，你意識不到它的存在時，它一直都在，當(dāng)你想要尋找甚至用力抓住時，就消失無蹤了。

　　林頌，走了。

　　孩子們在房間一直偷聽，張常安倒是不意外林頌做的決定，覺得人之常情。讓她奇怪的是，李絳沒有沖出去攔住自己媽媽，而是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看不出情緒。

　　這個時候，出去也不合適。張常安被照片墻吸引了過去，多是李絳成長軌跡。瀏覽中被其中一張擢住了目光。

　　照片里有李絳，張長安，還有一個人很眼熟。他一手牽著李絳，一手牽著張長安。笑的開懷，潔白的牙齒，肉肉的鼻子，半月式的雙眼皮，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周聞深見她在照片墻前站了有二十分鐘了，依她目光尋過去，感嘆道。

“這人長得真像薛老師?！?/p>

聞聲，李絳也看向照片，點點頭。

“那是薛思齊，薛老師的兒子，我爸師弟?！?/p>

張常安在腦海中尋覓，印象中從沒出現(xiàn)過這個人。

“他和張長安什么關(guān)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