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上仙，蘇上仙？”

綾羅輕聲喚了蘇喻白許多次，他始終閉著眼睛，端坐法陣中心沒有回應。

想起蘇喻白交代的話，綾羅再一次謹慎地檢查了觀內(nèi)的各處陣眼，確定沒有絲毫出錯后才安定下來，繼續(xù)對他說話。

“蘇上仙，我們這些人都是天注定要相遇的吧，其實無論是您，顧公子，潯珠，或者鶴君大人也好，我們的命運似乎緊緊糾纏在一起，連生死都沒能超脫……不知是幸運還是詛咒?！?/p>

“……我曾經(jīng)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于是甘愿跳下誅仙臺，修為皆失，前塵忘盡，可我唯獨封存了自己那段痛苦的回憶，我不敢忘，因為我這一世，本就是來報恩的?！?/p>

“蘭汐為我做的一切，值得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回報，今生我本認不出她的，可是時間一長，許是法力散盡了，那段記憶竟自己慢慢浮現(xiàn)出來，我才驀然發(fā)覺，最重要的人居然一直就在我身邊。難怪……難怪第一次見到她，心里就歡喜得緊……”

“曾經(jīng)早已逝去的我，每日做的便是通神之事，也就是說，我的卦術(shù)是絕不可能出錯的，潯珠她此世注定不得善終……可我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任她以前是刁蠻了些，可她心地善良，從無害人之心，老天待她不公，她太苦了，最想要的東西，沒有人給過她?！?/p>

“我必須守護她，就如當年她守護我一樣，就像您就算違逆天意也要守護顧公子一樣，一意孤行，未嘗不可?！?/p>

提到顧無言，蘇喻白似乎有所感應，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好像在深沉的夢境中看見一個人手握一柄血紅的長劍朝他走來，那個人是顧無言……不，不是，是瀛洲太子百里長荺……

那柄血紅的劍，明明不可控制地朝著他刺過來，卻在他閉眼的一瞬，撲哧一聲猛然插進了持劍者自己的心口。

見蘇喻白冷汗淋漓，面白如雪，綾羅意識到情況不對，趕緊提高音量呼喚他：“蘇上仙，快醒醒！”

蘇喻白倏然睜眼，壓下內(nèi)息，無力地道了一聲：“謝謝?！?/p>

“蘇上仙，您沒事吧？”

“無事。”

他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獵局已成，只等百里凌云尋上門來。”

“您剛剛在用內(nèi)力加固法陣？這法陣……”

“沒錯，往往最強的法陣與布陣者心脈相連才能發(fā)揮極致，不得已身涉險境，也就是說，此陣一旦開啟，成功則顧無言獻祭，失敗則我魂飛魄散。”

綾羅聲音有些發(fā)抖：“何以至此……”

“不做到這一步怕是不行了，這一戰(zhàn)歸根起來是由我而始，我總不能置身事外吧？不過你說得對，這么大個人我好不容易保護到了現(xiàn)在，怎么能讓他為了別人說死就死！到時我會以元神相護，但愿琛離送的那玄靈玉還能發(fā)揮作用，保他魂魄不會被抽離?！?/p>

“可您、您不是就……”

“神女大人，我們這些活了千年的人，應該早就看淡了生死吧，何況我本就是個該死之人，做了該做的事，沒什么好留戀的?！?/p>

“即便如此，顧公子的魂魄怕是承受不住，輕則丟那么幾魂幾魄，重則碎裂，他只會陷入無休止的沉睡！”

“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原因，曾經(jīng)有人用聚魂珠救下了我，你等我魂魄一散，趕緊取它施法傳給顧無言，一刻也不能耽擱！”

“蘇上仙，原來你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顧公子身上有魔神之力，您設了萬無一失的一局，就是為了護好他的三魂六魄，您打算把魔神之力和魔尊一同封印起來……你考慮了他，考慮了我們，考慮了蒼生，唯獨沒有把自己算進去……”

“抱歉，大概我的罪孽太過深重，這便是贖罪了。你別告訴顧無言，好歹在他心里我還是個像哥哥一般的長輩?！?/p>

綾羅不知如何回答他，她心里很難受，莫名地難過。

“……不如，您把魔神之力轉(zhuǎn)移到自身，起碼……”

“我控制不了這份力量，我有……心魔。就算我把自己一塊兒封印進去，茍活著有什么意思，說不定在魔神的侵蝕下有一天會完全喪失理智，豈不是危險？別忘了，我是布陣者，也是唯一能破陣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