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你就打算說這些?
沒別的嗎?比如說“她搶走了我的爸爸媽媽,我和她只能留一個”什么的?
不表演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嗎?你這樣子讓我做好的心理準(zhǔn)備有點尷尬啊。
只能說上晴旭不虧是文字工作者,想象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豐富。
在另一邊的考場上,時雨將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腎卷子翻過去,攥著鉛筆,對著空白的作文頁發(fā)呆。
這次的作文題目是——身邊的風(fēng)景。
是個俗套的不能在俗套的題目,不是很難,時雨完全可以從東京編到北海道。
時雨敲了敲腦袋,壓著泉涌的想法,假裝那個構(gòu)思了十分鐘還沒下筆的人不是她。
寫什么呢……?
想寫狗尾草。
想寫它的生機,它的不羈,它的傲然挺立,它一次次受難,一次次咬牙堅持。
想寫它的渺小,它的普通,它的微不足道,寫它冷冷的看著世界,怡然自得的留在墻角。
想……想寫被喜愛它的人栽倒花盆里,經(jīng)歷風(fēng)雨之后,被當(dāng)做玫瑰一樣照顧。
想寫它有點忐忑,有點害怕。
想寫它有點想開花,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花也好——如果狗尾巴草會開花的話。
時雨撐著腦袋,可以計算出這篇作文最后的得分肯定不會比她腦子的模板分?jǐn)?shù)好看。
真的……可以嗎?
如果她沒有表現(xiàn)得這么優(yōu)秀,如果她一直跟不上學(xué)校的節(jié)奏,如果她只是一個成績不好性格古怪的孩子。
還會被愛著嗎?
他們愛著的是她嗎?是褪去所有光環(huán)之后的“時雨”嗎?
如果沒有守護甜心,守護者會和她這種普普通通的孩子接近嗎?如果不是碰巧救了個孩子,孩子的母親又碰巧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來報恩,會有朋友嗎?會有家人嗎?
如果沒有這些碰巧,我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時雨突然感覺胸悶,仿佛安慰自己似的的自問自答。
如果是真正的親生父母,面對什么都不會的孩子也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嗎?
不,應(yīng)該……
應(yīng)該??
時雨卡殼了,那些可以輕松想出所有題目的智慧在此刻宣布罷工,對沒有范本的設(shè)想表示抗議。
那句話——“人本來就是在長大的過程中把自己的潛在可能變?yōu)閷嶋H可能的?!?/p>
是為了“實際可能”才愿意“投資孩子”嗎?
還是因為“孩子”才“付出”?
時雨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筆尖凝滯,猶豫了很久,在作文紙的第一行上寫著——老家的海。
“……啊,不太好呢?!?/p>
想不明白。
到底是“實際可能”還是“孩子”?到底是“投資”還是“付出”?
但是,想要被一直愛著,哪怕愛著的不是原原本本的“時雨”而是“一個聰明小孩”的附加值也沒所謂。
時雨第一次這么感謝自己的智商,讓她感受到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痛苦的,讓她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的,讓她懷疑自己不屬于這個人世間的,那個被人羨慕也讓人畏懼的大腦。
她有了被愛的可能。
洛水凌云寫的時候也很糾結(jié),因為小雨的懷疑自我和低落顯得有點突兀,但是從某種方面來講這也是小雨性格的一部分,是長期的性格塑造的結(jié)果。但十幾年的感情認(rèn)知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
洛水凌云有時候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小雨生活在充滿暴力黑暗的陰影方且有幸沒有死的太早的話(比如某偵探柯南),可能會在無休止的自我否定與欺騙中迷失,會想著既然融入不了就干脆不融入然后一下子跳到黑暗的那一方去,成為一個可怕孤獨又瘋狂的高智商犯罪者。所以,感謝世界還沒有對她太壞。(感謝一下她至少還在守護甜心的世界觀。)
洛水凌云也是那句話,沒有吃過糖的孩子,連在嘴里的甜味都嘗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