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皇后又枯坐了一整夜。明玉無能為力也勸不動只好去修剪花草,除了孩子娘娘最在乎的就是這些花草。
瓔珞默默的陪在一邊。永遠處在傷心中的人可能顧不了身邊誰在,但是一旦沒有人陪她,她心里的落寞感便會更加強烈。
“富察侍衛(wèi)來啦!”正在修剪花草的明玉看到那個高冷的身影,立刻上去行禮。
然而富察·傅恒只是匆匆而過,沒有理會明玉。
傅恒,皇后的弟弟,出身名門,大清名將。歷任侍衛(wèi),是皇上身邊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紫禁城所有宮女夢寐以求的男人。關心姐姐,心系家族。
他走進里屋。
當看到皇后拿著長命鎖時,恨鐵不成鋼似的奪過去,拿著長命鎖就往外走。
“傅恒!你要干什么!”皇后一路追趕,就為了拿回自己的長命鎖,拿回自己命。
但是追上傅恒的時候,卻眼睜睜的看著跑向院子里的傅恒將鎖扔到花壇里。
“傅恒!還給我!還給我!我的東西呢!長命鎖呢!放到哪了?”皇后拉著傅恒,看向他手中已經空。
她對著明玉和爾晴大喊,“幫我去找!”
她自己也跑過去找,明玉和爾晴甚至是瓔珞已經趴過去找了。
“誰都不許找!”傅恒指著明玉和爾晴。
皇后完全聽不到傅恒在說什么,她在找長命鎖,就像是在找自己的孩子一樣,“長命鎖呢?我的長命鎖,長命鎖!我的長命鎖!?”見已經找不到了,皇后傷心又氣憤的跑到傅恒面前,對著他的胸口猛錘:“你憑什么拿我的東西!你憑什么管我的事情!”
傅恒見姐姐跟丟了魂似的,更加生氣,拉過她的手,冷漠的勸誡:“永鏈已經不幸夭折整整八年,這八年來,你剛開始以淚洗面不愿見人,現(xiàn)在神思不屬,郁郁寡歡。姐姐,你到底要傷心到什么時候才能振作起來?”
“放開我!”皇后甩開傅恒的手,這些話她聽了八年,此時已經不想再聽。
“富察侍衛(wèi)!”看到皇后和傅恒糾纏在一起,明玉有些擔心的喊了一聲。
“退下!”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皇后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她在儲秀宮再次體驗了痛失愛子的絕望,現(xiàn)在傅恒無疑就是再次揭自己的傷疤。他們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但是她的事不需要任何人來管。
“我不想管!”傅恒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姐姐,接著說:“但我不得不管!只要你還是富家的子孫,還是大清的皇后,就不該沉溺于個人的悲傷而忘了自己肩上的責任!”
提到這個,皇后扭過頭,堅定的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肩上的責任!”
傅恒閉著眼。是沒有忘記過,但是也沒有再履行過自己皇后的責任。
“你敢說自己沒有忘記,什么才是一個皇后該做的事情,什么才是一個皇后該有的樣子,你出嫁時候阿瑪千叮萬囑了什么?他要你邁進愛新覺羅家的門檻,就要做好獻上一生的準備?!?/p>
皇后扭過頭看著傅恒,哭著指著他,“你們……”她已經無話可說。當初她答應阿瑪的的確在心里也承諾過,但是她失去了兒子,真的太累了。而此刻傅恒的話更讓她傷心,原來弟弟和阿瑪從來都沒有為她考慮過,只想著讓她做她該做的事,根本就不允許她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你們憑什么這么職責我!憑什么?就因為我沒有管理好后宮?因為我力不從心?失去永鏈,我何止傷心,我根本痛不欲生。我懷胎十個月,痛了一天一夜才辛苦把他生下來。我有熙寧,但是永遠忘不了永鏈,她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除了熙寧我最愛的孩子。如果真的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你們沒有經歷過這種痛苦,沒有資格指責我!”最后一句話說完,她的心已經麻木。
“姐姐……”看到皇后如此絕望傷心,傅恒原本想硬下心腸逼她認清永鏈已走的事實,但是現(xiàn)在他不忍心。
“不要叫我!
你今天站在這兒,是皇上讓你來的吧!你去告訴他,我是永鏈的額娘,永鏈走了,他可以無動于衷,但是我不可以!”
每天都能見到自己的女兒,皇后會從她身上看到永鏈的影子,所以她更愛她?;噬先绻娏宋鯇帲瑫粫氲接梨?。
傅恒已經無力再勸她,只是無可奈何的說:“果然,你心里一直在怨恨皇上。你覺得他對永鏈的夭折無動于衷嗎?”
“除了永鏈走的那五日,他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隨后就像完全把這個孩子忘了,若無其事的去上朝,去處理政務。當然,他可以無所謂,他還有那么多女人可以給他生孩子,她將來還可以有很多兒子??墒俏覜]有。我沒有了,我只有永鏈和熙寧,他們都是我最愛的孩子,可是我卻失去了其中一個,我只有這一個兒子!”
說完,皇后再次去找長命鎖。
身后的明玉和爾晴就怕皇后太著急把自己摔了,一直在身后護著。
“讓開!”皇后找到長命鎖以后,推開爾晴,回到了正殿。
她細心的擦拭長命鎖,就像曾經細心認真照顧永鏈一樣。
傅恒看到皇后在看長命鎖,也不再管,“姐姐,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一定很怨我。但是有些事,明明知道你會厭惡我還是會去做。因為我是你的親弟弟,是除了阿瑪額娘最關心你的人。
爾晴說,白天你和沒事人一樣,到了晚上就一夜一夜的枯坐到天亮。
額娘很擔心你!
上次看完你以后就一直在哭,她說你姐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還是愛說愛笑,卻沒有一個笑是真的。姐姐啊,她可是咱們的額娘,你的偽裝又怎么能逃過她的眼睛呢?
額娘還說,早知如此,當初她拼了性命不要……也不要這潑天的富貴了。
阿瑪聽完后還和她大吵一架,說對不起先皇的托付,對不起愛新覺羅家,培養(yǎng)了一個這么懦弱的女兒。
當年高斌任江南河道總督,先帝信任重用,還特將高氏提拔為側福晉,僅次于你之下,如今高家勢大,囂張跋扈的不止身在后宮的高貴妃,高斌牽扯政黨之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姐姐,你身為皇后如果再不立起來,只會讓皇上再為難。
有一樣東西,皇上讓我交給你。等你心情平復了,再打開吧。”
傅恒放下一個盒子,離開了。
傅恒說了這么多,皇后始終沒有發(fā)一句言。
她現(xiàn)在不希望他們能理解自己,失去了長命鎖就像再次失去了永鏈,現(xiàn)在長命鎖在自己手中,她有了失而復得之感,不再想什么?;屎蟮呢熑我埠?,家人的理解也罷。她此刻只想緊緊握著長命鎖,就這樣獨自一個人傷心,過完這一生。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