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我好像活了很久，久到，有好多事情記不太清了。

記憶里，我喜歡一種紅色的花，喜歡坐在望鄉(xiāng)臺上看晚霞，有時候那么一坐，便是一整天。

腦海里有兩個聲音，一個是我，一直在問另一個人：

“你什么時候回來娶我？”

那人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才聽那個聲音——

“你不是最喜歡曼殊沙華，以后你每日都種上一朵，我很快便會回來。”

“好。”

……

記憶里的晚霞化成夕陽的余暉，輕輕落在臺上，這陰司少有的景色，異常的溫柔。

從那以后，我每煮完一碗湯，就會在路上種上一朵曼殊沙華。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黃泉路上，終于被鮮紅的景色覆蓋，可那個人，依舊沒有回來。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聽過閻王講過我的過去，那段被我喝下孟婆湯遺忘了的過去。

用的是我自己的淚，熬出的第一碗湯。

閻王告訴我，我曾與那天上的仙倌有過一段：

那仙倌司掌紅塵情事，下凡游歷之時，也為自己寫了篇風流韻事。

仙倌去了人間生在了富貴人家，聰穎無雙，風姿俊逸，一生仕途坦蕩，桃花無數。

多少姑娘趨之若鶩，未曾想萬花叢中過過后，他竟選擇和一個最平淡的女子共度余生。

若故事到此結束也算是美滿，可那仙倌是個浪蕩慣了的，自覺已覽盡了世間風物，便一筆上了天庭，請了回程，和那女子的婚禮都沒來得及舉行。

那時他與那女子的凡壽不過二十虛幾，正值風華正茂之時，女子得知他仙人的身份后并無太大反應，只是默默地目送著他離開。

本以為這段情事不過是世間萬象種的一粟，不曾想那女子也不是凡物，竟早就有了仙緣，此番不過是來人間歷劫，劫后是可以在仙界領個官銜的。

仙倌走的時候給女子留下一根紅線，算是此次人間之行的報答，若有事相求，可燃此紅線相見。

女子燒了紅線，見了仙倌最后一面。

“你什么時候回來娶我？”女子問。

仙倌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他才像是從迷茫與不解中緩過來，展眉一笑：

“你不是最喜歡曼殊沙華，以后你每日都種上一朵，我很快便會回來。”

“好。”女子答。

直到離世的那日女子也沒有明白，那句“歸來”，不過是欺騙她希望的謊言。那人早已忘了誓言，短短幾十年于他而言，不過是一粒塵埃，可她依舊在等。

她等啊等，等到黃泉種滿的曼殊沙華都開遍，也沒有等到那個人。

女子看開了，死心了，也算是堪破一世情劫。

她魂歸后，沒了上九重天的念想，倒是選了陰司，做了孟婆。而熬出來的第一碗湯，便是給了自己。

她忘了那段紅塵情事，也忘了那情絲遍地的那個人。

……

我聽完了這段并沒有想起來什么，權當是個解悶的故事罷。

只是仙界一直流傳著一些風言風語。

他們說，孟婆和月老好像有些不對付。

月老牽的每一條紅線，最后都斷送在孟婆的一碗湯里。

他們說，月老和孟婆曾是情人。

一個牽了情絲，一個斷了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