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青青婉心藏將軍知不知
這是盛唐的年間,武皇登基,在一片和諧中暗藏洶涌。李氏江山被冠上了武氏的名號,朝堂和民間似是一片祥和安定。
武氏治理江山頗有些貞觀遺風。而我用自己的手令這朝堂變得更加波詭云譎。
我的祖父被治罪,我和母親被配入內廷為奴,在我十四歲深得女皇喜愛,掌管宮中桎梏多年。
世人乃至朝中眾人都嗤笑我是貪圖富貴,忘卻家愁的妖女,就連母親都說我忘記祖父因何而死又是因誰而死。
我總是嘴邊噙著淡然的笑,因為我知道,每一個在背后亂嚼舌根的人,甚至每一個當初參祖父一本的大臣都會被我殺掉,而我手上不會留一丁點痕跡。
在這宮中,我除了自保之外,唯一運用自如的就是借刀殺人了。
女皇把長安城中的一處宅院賜給了我,這處宅院更多的功能不過是替女皇處置掉她不喜歡的人。而我手下的梅花內衛(wèi),如同暗夜中的彌撒,誰也尋不到蹤跡。
就當幾個李氏的王公貴族,還在密謀要逼女皇退位的時候,我早已得到消息。
在這密不透風的長安城,唯一不能侵犯的是女皇的威嚴,稍有謀逆心思,這心思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弄的人盡皆知。而我梅花內衛(wèi),不容挑釁。
直到下屬把那人抬進我的內殿,月夜靜悄悄,殿內的蠟燭忽明忽暗,那人臉上的血跡都有些干涸。
下屬說沒能從他嘴里套出什么話來,能抵住我府上的酷刑,讓我對他刮目相看。
我輕輕的用手絹擦干凈了他的臉,他低著頭不看我,卻突然用力掙脫開壓著他的下屬,他的手朝我脖子擒來,我輕輕一閃,頭上的烏紗帽滾落在地上,一頭青絲轟然散開,他愣了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放下。
當下屬把他的手腳鎖住,他只是抬頭看了看我,眼睛紅紅。
院中的池塘蛙聲陣陣,院內的蟬鳴聲不斷,我屏退屬下,坐在門邊。腕間還是一串紅繩珍珠手鏈,夏夜聒噪,我只穿著寢衣在房間內踱步。思考明天該如何秉明女皇。
第二天女皇喚我,問起我府里捉拿的幾名意圖謀逆的犯人,我只是力表決心,七日之內必定查個水落石出。
女皇點了點頭,她的手攏了攏我耳邊的碎發(fā),頭發(fā)被壓入帽中。
她說:“這樣干凈利落點才好”。
久處內廷的我,下意識跪倒在地:“屬下必定速戰(zhàn)速決,干凈利落?!迸蕽M意了笑了笑,才放我離開。
我親自到府里關押犯人的密室,密不透風的地下,因為處決了太多犯人的緣故,有種血腥氣味。
但由于我喜好玫瑰花的香味,總是讓屬下噴很多玫瑰味的水,來遮掩血腥味。
卻交雜出奇奇怪怪的味道。我下意識的用手掩了掩口鼻。
看守密室的屬下卻跪倒在地:“屬下知錯,是今日運送玫瑰花水的車子還未來府,所以密室中味道不佳”我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這些年的殺伐決斷,旁人拿捏不到讓我震怒的點,倒是對一些旁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
我來到密室的那一小方房間,屏退眾人。那人只是蜷縮在角落,白色的囚衣早已被鮮血染紅。鞭子的痕跡,讓囚衣看起來格外破舊。我捏起他的下巴,眼神沒有情緒,我只問他:“你究竟為什么回來?”
他的聲音因為嗓子吐血的緣故,變得更加沙啞。他終于抬頭看了看我,才開口道:“我想回到以前,你祖父和我祖父還未下獄,你和我還是兩小無猜,江山還是李氏一族的時候”
我只是冷笑:“憑你嗎?一個手中毫無實權的落魄將軍?還是憑幾個蠢笨之流的李氏親貴?”
他垂下了頭只是小聲的說:“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也想扭轉乾坤,還你我一個真正的安穩(wěn)人生”
我用手捏著他的喉嚨聲音冰冷狠狠的說:“我勸你不要妄想,這些話我都當沒聽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但你把你知道的李氏親貴的名字給我列一個單子,否則你祖父當時是怎么走的,你也會走同樣的路?!?/p>
我回到寢殿中。心中似是如麻亂攪。
還是趁月色深沉,開啟從我寢殿直接過去的密道,他還是蜷在角落,這密道世上除我之外,已無人知曉。我松開了他的手腳,帶他從四通八達的密道,轉出府邸。
“別再回來了。這是我們從小的情分,我能做的只能如此”
他笑了笑,這是這些天他第一次笑:“你知道嗎,我當時想,哪怕敗露,也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人人都說上官婉兒貪圖富貴,只有我知道你不是”
我抬頭不看他,他又說:“下次我見你,定要送你一串更加名貴的手鏈,要比之前送你那串的珍珠紅繩串好上許多。”
他從月夜中消失。而府中早已亂作一團。我回到府中,開啟了摧毀密道的按鈕,從此這密道不復存在,只有瓦石亂礫充當其中。
女皇震怒。昭告天下,重金取他項上人頭。而負責的人已不再指派我,女皇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知道這次她開始懷疑我了。
我被禁足在府上。女皇之前問我:“之前你總是殺伐果斷,一個結果你從沒讓我等超過一天?!迸史懦鲆幹梦业南?。
我知道他會來的,即便外界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女皇不必為他一個落魄將軍大動干戈,只是他背后的李唐貴族,讓她震怒。
我光著腳丫,坐在寢殿門前,一頭青絲披在身上,白色的寢衣有些單薄,但是在夏夜里還算清涼。外界的蛙叫和蟬鳴聲不停。
我的腳指頭在玩著彈來彈去的游戲。不施粉黛的臉龐,倒像是看到了幾年前的樣子。
他來了。
坐在我身邊,懷中是一串紫金珊瑚手串。
他遞給我,笑了笑,額頭上有些發(fā)汗,豆大的汗珠順著鼻尖流了下來,我伸手拂去。
他順勢握住了我的手,笑了笑吻了上去。從懷中掏出那串手串,給我戴了上去。
“我大你三歲,祖父們還在時,你便總是跟在我身后,兩小無猜我甚至篤定我以后會娶你為妻。如果有機會,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如果的”
他笑了笑,嘴角滲出了血,頓時血流如注:“婉兒,我從未想過人定勝天,但為你我愿意一試,只是我命薄,終究是敗了,李唐貴族敗露自然不會留我活口,我吃了毒藥才前來,這樣你也好跟女皇交代,我說過,我寧愿死在你手里?!?/p>
我啞口無言,只是慌亂的擦著他不斷涌出的鮮血,自從被押入掖庭為奴,我從未哭過。這是我這幾年第一次哭。我的寢衣被鮮血染紅。他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握緊了我的手。
女皇踏入我的府邸時,他的身體已經發(fā)冷,只是手仍舊握著我的,手里的余溫不知是我的溫度還是他僅存的。
女皇華麗的衣衫和我染滿鮮血的寢衣對比,顯得荒誕無稽。
女皇輕輕的又幫我攏了攏頭發(fā):“我下令追封你祖父中書令,楚國公,秦州都督,他不再是戴罪之身了”我含淚跪謝,嗓子說不出話來,身邊的內侍說我不懂規(guī)矩,只有女皇擺了擺手?;厝チ恕?/p>
我喃喃的說:“我受女皇信任,受她青睞,做她的寵臣,替她鏟除朝臣,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親口得到她的一句話,免我祖父和我上官一族的戴罪之身。我竟也未曾料到,你是我的例外,是我的禁忌。”
我剪下一縷青絲與他合葬。????后來夢里常常夢到,那時祖父尚在,門庭若市。我家**院中有一顆桃樹,四月桃花盛開,我光著腳丫坐在樹上,嘴里哼著小調,百無聊賴的搖晃著腿。他突然竄出來,笑著對我說?!巴駜?,纖纖玉足被男子看到,是要許配給他的,何況這般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的景象”我嗔怒的想要回嘴,卻不慎摔下來掉在他溫暖的懷抱中,他衣襟上是梔子花的香味。我聞著好聞的香氣,小聲的說:“那嫁給你就是了?!???桃花落在我和他的肩頭,他笑著從懷中拿出那串珍珠紅繩串,小心翼翼的給我戴上,眼中含笑:“這是我偶爾得的一斛珍珠,前幾日自己鉆孔串的一串手鏈。”???青青婉心藏將軍知不知。???望你知,你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