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村鄉(xiāng)鎮(zhèn)——
? ? ? ?白色的天,水陰陰地,洋梧桐巴掌大的秋葉,黃翠透明,就在玻璃窗外。對街一排舊紅磚的衡堂房子,雖然是陰天,挨挨擠擠仍舊晾滿了一陽臺的衣裳。一只烏云蓋雪的貓在屋頂上走過,只看見它黑色的背,連著尾巴像一條蛇,徐徐波動著。不一會,它又出現(xiàn)在陽臺外面,沿著闌干慢慢走過來,不朝左看,也不朝右看;它歸它慢慢走了過去。
? ? ? 生命自顧自走了過去,——張愛玲《等》
? ? ? 貧民窟里的人已經(jīng)睡眠靜了。對面日新里的一排臨鄧脫路的洋樓里,還有幾家點著了紅綠的電燈,在那里彈罷拉拉衣加。一聲二聲清脆的歌音,帶著哀調(diào),從靜寂的深夜的冷空氣里傳到我的耳膜上來,這大約是俄國的飄泊的少女,在那里賣錢的歌唱。天上罩滿了灰白的薄云,同腐爛的尸體似的沉沉的蓋在那里。云層破處也能看得出一點兩點星來,但星的近處,黝黝看得出來的天色,好像有無限的哀愁蘊藏著的樣子?!暨_(dá)夫《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
負(fù)面情緒——
? ? ?童太太交手坐著,是一大塊穩(wěn)妥的悲哀。 她紅著眼睛,嘴里只是吸溜溜吸溜溜發(fā)出年老寒冷的聲音,腳下的地板變了廚房里的黑白方磚地,整個的世界像是潮抹布擦過的。里間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心細(xì)如發(fā),將文明人的時間劃成小方格;遠(yuǎn)遠(yuǎn)卻又聽到正午的雞啼,微微的一一兩聲,仿佛有幾千里地沒有人煙。——張愛玲《等》
房間——
? ? ?他們家十一月里就生了火。 小小的一-個火盆,雪白的灰里窩著紅炭。炭起初是樹木,后來死了,現(xiàn)在,身子里通過紅隱隱的火,又活過來,然而,活著,就快成灰了。它第一個生命是青綠色的,第二個是暗紅的?;鹋栌刑繗?,丟了一只紅棗到里面,紅棗燃燒起來,發(fā)出臘八粥的甜香。炭的輕微的爆炸,淅瀝淅瀝,如同冰屑?!獜垚哿帷读羟椤?/p>
? ? ? 先生回到客室里,立在書桌前面,高高一疊子紫檀面的碑帖,他把它齊了一齊,青玉印色盒子冰紋筆筒、水盂、銅匙子,碰上去都是冷的;陰天,更顯得家里的窗明幾凈。——張愛玲《留情》
? ? ?幾日來我那獨有的世界,黑暗的小房里的腐濁的空氣,同蒸籠里的蒸氣一樣,蒸得人頭昏欲暈?!暨_(dá)夫《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
自然天氣——
? ? ? 米先生定一定神,把金邊眼鏡往上托一托,人身子也在襯衫里略略轉(zhuǎn)側(cè)一下,外面冷,更覺里面的溫暖清潔。微雨的天氣像只棕黑的大狗,毛茸茸,濕浴浴,冰冷的黑鼻尖湊到人臉上來嗅個不了。——張愛玲《留情》
女子——
? ? ?燈光下的楊太太,一張長臉,兩塊長胭脂從眼皮子一直抹到下頦,春風(fēng)滿面的,紅紅白白,笑得發(fā)花,瞇細(xì)著媚眼,略有兩根前劉海飄到眼睛里去;在家也披著一件假紫羔舊大衣,聳聳肩膀,一手當(dāng)胸扯住大衣,防它滑下去?!獜垚哿帷读羟椤?/p>
花草樹木——
? ? ? 這一帶都是淡黃的粉墻,因為潮濕的緣故,發(fā)了黑,沿街種著的小洋梧桐,-樹的黃葉子,就像迎春花,正開得爛漫,一棵棵小黃樹映著墨灰的墻,格外的鮮艷。葉子在樹梢,眼看它招呀招的,一飛一個大弧線,搶在人前頭,落地還飄得多遠(yuǎn)?!獜垚哿帷读羟椤?/p>
想象——
? ? ? 因為我天天呆坐在那里,面前雖則有幾本外國書攤著,其實我的腦筋昏亂得很,就是一行句也看不進(jìn)去。有時候我只用了想象在書的上一行與下一行中間的空白里,填些奇異的模型進(jìn)去。有時候我只把書里邊的插畫翻開來看看,就了那些插畫演繹些不近人情的幻想出來。——郁達(dá)夫《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
日月星——
? ? ? 所以我這幾天來,到了晚上,等馬路上人靜之后,也常常走出去散步去。一個人在馬路上從狹隘的深藍(lán)天空里看看群星,慢慢的向前行走,一邊作些漫無涯埃的空想,倒是于我的身體很有利益?!暨_(dá)夫《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
? ? ? 因為當(dāng)我在深夜游行的時候,天上并沒有太陽,并且料峭的春寒,于東方微白的殘夜,老在靜寂的街巷中留著,所以我穿的那件破棉袍子,還覺得不十分與節(jié)季違異?!暨_(dá)夫《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