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見帝殤時(shí),是一個(gè)細(xì)雨連綿的午后。
彼時(shí)我支了傘采雨中芍藥,他就這樣闖進(jìn)我的院中。
他穿了一身黑色長袍,粗粗一看,毫不起眼,但是細(xì)細(xì)打量,卻是用了暗線,繡滿了殘花。
他踏在卵石路上,在煙雨霧氣騰騰之中走來,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無心在削竹子為我做竹籃,見他進(jìn)來,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眼皮,又不動聲色的繼續(xù)他的工作。
“姜姑娘……”他剛開口,我就打斷了他:“我現(xiàn)在很忙?!?/p>
帝殤就在旁邊手足無措的站著,煙雨叫他的眼簾上氤氳著霧氣。
無心起了身,將編好的竹籃送屋里,再出來時(shí),手上執(zhí)著一把青傘。
他遞給帝殤,沒有說話。
帝殤斂眉,道了一聲:“多謝?!?/p>
無心的身上沒有沾染水滴,帝殤也一點(diǎn)都不驚訝。
帝殤只是拿了傘,卻并沒有打開。
等我采完花,看到他下著雨,拿著傘卻不撐開,嘲諷了一聲:“有驢不騎,傻子?!?/p>
他沉默了一下,默默開了傘。
我又笑了:“進(jìn)屋吧,還打什么。”
無心走了過去,將傘接了過來。
我笑看無心一眼。
進(jìn)了門,我給他倒了一杯花茶。
“說說吧,你們的故事?!?/p>
帝殤沉思了一下,通紅的眸子泛出血絲。
帝殤和虞洛華師出同門,打小生活在一起,那感情自然是常人不敢比的。
洛華十三歲那年,南陵虔帝駕崩,北老將軍趕鴨子上架,直接將洛華送上皇位。
那時(shí)他只是一個(gè)平民,被破格提拔成她的將軍。
……
“阿殤,其實(shí)你大可不必親自上陣。”洛華看著一襲戎裝的阿殤,憂心忡忡的說,“北邪善戰(zhàn),南北不和是歷史遺留問題,不是朝夕之間就能解決的?!?/p>
然而阿殤卻沒有聽他的。
……
我聽到這里,只是淡淡的說:“男人不都是這樣嗎?”
死要面子活受罪,待到一將功成,紅顏枯骨,才曉得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得到的,和失去的,誰更重要。
帝殤像是聽不懂我話中帶刺,見我不再打斷他,又薄唇輕啟。
……
南北之戰(zhàn),持續(xù)了不到一個(gè)月,就停止了。其實(shí)不過是有些摩擦罷了,到底也不會出什么大事。
然而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將軍!”
“援兵還沒到嗎?”阿殤看著身邊的將士,蹙起好看的眉。
“沒有?!?/p>
阿殤擺了擺手讓他下去,看著大澤,眸光幽深。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他抬頭看天。
濃密的樹冠留下的空間很少,只能勉強(qiáng)在碧海之中捕獲幾絲藍(lán)色。
他吹了吹口哨,聲線高低起伏,就像是一首好聽的曲子。
稍待片刻,一只足有一臂之長的大鳥俯沖了下來。
阿殤摸了摸它的頭,嘆了口氣:“辛苦你了?!?/p>
這只鳥黑身中帶了幾抹白,聽了他的話,用頭蹭了蹭他的臉。
阿殤往它的喙中塞了個(gè)小竹筒。
它叼住,看了一眼他,噗嗤了幾下翅膀,風(fēng)一般飛起。
阿殤暗自搖了搖頭,這是他第一次帶兵,沒想到最后還是要她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可是他不能拿著所有人的性命來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