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第一次聽說韓信,是從自己認(rèn)識的幾個混混身上。他當(dāng)時坐在奶茶店里吸溜著加椰果的珍珠奶茶,幾個人在他背后用幾句話把韓信塑造成一個能打能抗的未來霸王,劉邦咬爆嘴里的椰果,正打算起身離開,就聽見那幾個小混混突然壓低聲音說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吉他。
之后那幾個人說了什么他就沒聽清了,劉邦出了奶茶店,瞇著眼睛笑起來,對素未謀面的韓信,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
他借著認(rèn)識幾個學(xué)校里面的公子哥要到了韓信的聯(lián)系方式,順便以約架的方法叫了他出來。而當(dāng)韓信背著包毫無防備地出現(xiàn)學(xué)校后面那條小街的路燈下面的時候,劉邦站在燈光下面,丟了手里的煙頭,心想這崽子耿直得真是不要不要的。
說是約架,劉邦沒費什么口舌就把韓信繞暈了去,拉著他一路狂奔,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家酒吧里。
劉邦沒等韓信把氣喘勻,拉著他的胳膊就推開了緊閉著的大門,那一瞬間五顏六色的燈光和震耳欲聾的音樂鼓點像是潮水一樣涌了出來,淹得站在前面的劉邦下意識瞇了瞇眼睛。他回頭去看韓信,卻發(fā)現(xiàn)韓信瞪著眼睛微微張著嘴,像是看見嶄新的世界一般神采奕奕,眼睛里面閃爍著很亮的光。
劉邦拉了一把韓信的胳膊,低聲說給你看個厲害的。
他把韓信帶到后臺,站在那些簡陋的木頭片子搭成的臺子上看前臺的表演,有些幕布胡亂地垂著,塞在前臺后臺的分界線上,韓信盯著吉他手的手在彩色的燈光下面劃出殘影,手指仍不住蜷曲起來。
劉邦忍不住笑起來,微微低頭去靠近那個身高勉強(qiáng)夠到他耳廓的人。
好看嗎?
好看。
那些鼓點和空氣里面的酒精味挑動了年少的荷爾蒙,韓信看上去很是興奮,手握著拳,眼神發(fā)亮。
喜歡就好。劉邦塞回一句不明所以的回答,想了想,在音樂聲逐漸小下去的時候問韓信,以后還想看嗎?
當(dāng)然。
韓信的回答歷來利索,總是第一時間說出自己所想的意思,那時候飽受了家人委委繞繞說話方式的劉邦,一面感嘆著韓信有啥說啥的傻逼性子,一面又悄悄喜歡上這種感覺,或者講,稀罕上這崽子。
那之后的韓信就經(jīng)常跟著劉邦混跡在各個有樂隊駐場的酒吧里,韓信未成年,劉邦把一杯一杯的酒擋在離他半米以外,有些認(rèn)識的人笑劉邦跟帶孩子似的,劉邦打個酒嗝,拍著韓信的背說可不是嗎。
但是韓信還真沒見過劉邦喝醉的模樣,只是有時候深夜出了酒吧,劉邦把韓信塞上出租車,在后視鏡里面揮手的背影有些晃悠。
有天韓信站在劉邦身邊,突然嘆口氣,說要是我也能彈那么好就好了。劉邦裝作剛剛知道一般哦呀一聲,說你也會彈吉他啊。
是啊。韓信老實地應(yīng)了一聲。
這時候臺上的燈光突然閃爍起來,音樂也因為吉他手狂飆起來的手速被拉向高潮,韓信跟著臺下的人一起漲紅了臉喊起來,劉邦按住他的肩膀,說那你想不想?話說到一半,劉邦的拇指指了指臺上,又接著說,像他們一樣?
想!韓信想也沒想,沒想過劉邦的問題為什么突如其來,也沒想過答應(yīng)下來有什么結(jié)果,腦袋一點就應(yīng)了下來。
劉邦一下子就笑了,舞臺上的光落在他的臉上,光光影影深深淺淺,他再去看韓信的時候,卻在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
劉邦樂隊的排練室是在外面租的,一個月租金不菲,卻從沒見著他找隊員伸過手,韓信背著自己的吉他進(jìn)排練室,對這一屋子不認(rèn)識的人手腳不知道怎么擱,只能扭著眉毛悶不做聲走到角落調(diào)自己的弦,劉邦站在排練室里面面上正兒八經(jīng)交代事情,心里卻早就笑得翻了過去。
在他看來,韓信真是有趣極了。
他對著小孩兒走過去,把那把吉他拯救出來,韓信像是順便一樣問他名字,劉邦心里哎呦一聲小崽子這么久還不知道我名字一面淡定的說著自己的名姓。
韓信比他小六歲,也從沒聽過他叫一聲哥。隊員的目光有些調(diào)笑,像是在說自己撿了個嘴硬地崽子回來,劉邦卻抱著自己的琴,笑得開心。
那時候的劉邦早就清楚,他的一聲是不可能留在舞臺上的,家里不會同意自己的能力也不會允許,拐著韓信上賊船,倒像是給自己夙愿找一個未來。
一個充滿潛力的未來。
他有時候把寫好的譜子先給韓信看,韓信拿著譜子會彈彈,然后由衷地說一句好聽,劉邦一邊笑那是當(dāng)然,一邊把譜子塞進(jìn)韓信懷里,說這是給你的禮物。
也是給你的一種未來。
他和韓信越走越近,有時候跟他一起去酒吧會偷著喝酒,劉邦罵他他也不聽,斜著眸子看他,嘴角帶著笑。
劉邦這才意識到,這崽子終究是會長大的。
他沒想太遠(yuǎn),想著兩個人最多兄弟頂天,卻沒想到當(dāng)韓信帶著一身酒氣抱住他,用薄唇縫住她的嘴的時候,自己心臟里面一閃而過的四個字。
未嘗不可。
于是兩個人的關(guān)系悄悄地變了味,更深更濃更不可言喻,倒是第二天韓信對著喊腰疼的自己手足無措,換來劉邦的大笑。
但是劉邦自己也知道,這一切都會結(jié)束,遲早會結(jié)束,只是他從沒想過會結(jié)束的那么快,而且讓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有些事情他跟韓信是說不清楚的,于是他下了飛機(jī),站在異國的土地上給張良打了個電話,張良在那頭沉吟了片刻問他,你咋不早說。
早說了就沒這些事兒了。劉邦咧著嘴笑起來,風(fēng)灌滿他的外套。
他舍不得。
那之后他從韓信的生活里消失,時不時張良發(fā)一封郵件說說近況,劉邦窩在好幾個小時時差的深夜里,對著發(fā)光的電腦屏幕淺淡地笑。
他從一開始就在賭,賭韓信會不會帶著樂隊走下去,賭韓信會不會拼著一口氣把樂隊做大做強(qiáng),賭韓信會有多想他,賭韓信會有多喜歡他。
還好他賭贏了。
他這一走就是四年,憑借手段和人脈搞定家里的公司,還私心把手腳伸得更長,伸進(jìn)了自己滿懷期待的未來。他有時候路過公司里面的排練室,看見一兩把吉他,會放慢腳步,想著總有一天,韓信會在世界的臺上贏得喝彩,而他則會站在后臺站在他的身后為他鼓掌。
他把夢做得很長很遠(yuǎn),卻從來不敢向韓信透露分毫,生怕自己頭腦一熱,在沒做好準(zhǔn)備的時候買了返程的機(jī)票。
所以即使四年沒見也沒什么不好,夢想一樣實現(xiàn)了,只是換了個方式而已。
劉邦等到公司穩(wěn)定之后才回了國,他把行李扔在后臺的角落,穿著不習(xí)慣的西裝染著中規(guī)中矩的頭發(fā),看見韓信一頭鮮艷的紅色長發(fā)在聚光燈下閃閃發(fā)亮,聽著韓信更加成熟低沉的聲音,在他走進(jìn)的時候清晰地感覺到韓信更富有侵略性的氣息,忍不住就想抱住他。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貪著心,把兩個人的關(guān)系一推再推,一進(jìn)再進(jìn),得寸進(jìn)尺般不知滿足。
劉邦有時候想,他或許是真的喜歡得緊,恨不得未來一直在一起。
好在韓信也一樣,從來沒想過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