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尷尬,所有人都以一種同樣詭異的眼神盯著余瑾。
顧眠自認為脾氣不是很好,所以他有點生氣了。但是他并不打算為難余瑾。一來念余瑾有傷未愈,二來他知道是自己把余瑾折騰慘了,令人心生恨意倒也當然。
于是顧眠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自以為很“和藹可親的微笑”,想要安撫一下他徒弟受了傷的身心。
余瑾嚇得都哆嗦了。
他看到他親愛的師尊本來就一臉冷笑,現(xiàn)在笑得越來越陰森,越來越可怕,就差在臉上寫著“逆徒放肆,罪當處死”。
余瑾深怕他師尊就這么把他處死了,要是他現(xiàn)在站得起來的話怕是要給這位神仙跪下了。
余瑾在心中一面大喊要死了要死了夭壽啦夭壽啦,一面小心翼翼的賠著笑,幾乎顫顫巍巍的開口:“師……師尊,那個,我我我做噩夢了,滿嘴胡話,不、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顧眠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沖身后的吃瓜群眾揮揮手,道:“你們可以滾了。”
這群弟子顯然等這句話等很久了,聞言如獲大赦,拔腿麻溜的滾遠了。
直到最后只有江季默默的站著不動,笑得一臉牽強。
“怎么,”顧眠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瞇著一雙三白眼打量江季一番,“你不走?”
“啊,”江季顫顫巍巍的開口,“顧師叔,那個,余瑾師兄剛醒,您還是別……”
余瑾太感動了。
雖然他認為自己并不熟悉這位可愛的朋友,但是!這位朋友竟然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此深明大義的幫助他,他要是可以活過這個關卡,絕對要好好報答他!
但是顧眠并沒有一絲一毫感動,他覺得這個小弟子太多管閑事了。
而且似乎還和余瑾交誼匪淺啊。
他很沒有耐心的打斷江季的磕巴,才悠悠開口,不怒自威:“別什么?我教訓我徒弟還輪的著別人來指手畫腳不成?”
江季被噎住了。
早就聽聞顧眠是整個修真界最傲慢不講理,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他當時還覺得沒那么夸張,現(xiàn)在看來,是他太美好太天真了。
江季慫了,半響才結結巴巴的挽回他和顧眠的和諧:“不、不是,那師叔待會輕點哈……”
余瑾:“……”
悄悄在心里捏了把汗,余瑾抱著僥幸,安慰自己:是我心思齷齪,顧眠那個看起來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肯定不如我這么……
還沒想完,只聽“咔嚓”一聲,顧眠扶著的床頭柜在他頭頂四分五裂。
余瑾:“……”???
江季的狗膽在一聲“咔嚓”中碎成了粉末狀,生怕下一個開裂的就是他聰明的腦瓜子,忙喊:“不不不!師師師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余瑾:“……”臥槽?
顧眠臉上維持的笑容終于在江季說完最后一句話時破碎了,他黑著臉,身后仿佛還竄著熊熊烈火,壓著嗓子對江季怒道:“滾!”
“是!”生命誠可貴。江季徹底放棄掙扎,應得相當有氣勢洶洶,幾近是吼出來的。他跑的很快,生怕在繼續(xù)作顧眠會活剝了他。
還悄瞇瞇給余瑾遞了一個“兄弟我也無能為力”的眼神,細心的把門捎上了。
余瑾默默收回自己的爾康手,對上顧眠那雙陰森邪氣的三白眼,訕訕開口:“……師尊,弟子知錯了……能不能看在弟子初犯的份上,放過弟子一回……”
他說的誠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狀似鵪鶉。顧眠摸著下巴想了一會,說:“你方才可是說你做噩夢了?”
“……是?!庇噼鸬?。
“那好?!鳖櫭哒f,“你現(xiàn)在告訴我,你到底是做了一個什么樣的夢,才會說出那樣的胡話?”
“……”這就有點讓余瑾為難了,他總不能告訴顧眠說我夢見你掐著我的脖子要弄死我呢,說出來說不定下次顧眠真的會嘗試一下掐他脖子是什么滋味,噩夢不可怕,噩夢成真才可怖,顧眠比噩夢成真滲人多了。世間很美好,他還想活下去。
想來想去,余瑾絞盡腦汁,頂著顧眠審訊的目光急的冷汗一層一層的冒。
故事不好編吶,何況那個故事還得感天動地,令他師尊信服,難度頗大。
“怎么?難以啟齒嗎?”顧眠靜靜的等他開口,等的不耐煩了,嘴一張一合就給余瑾施加壓力。
你還真給說對了,余瑾焦頭爛額,百忙之中抽空吐槽,難以啟齒這四個字用的太好了……
琢磨著字里行間,余瑾腦中靈光一現(xiàn)。
難以啟齒,嘿嘿,顧眠,說的好哇!
斟酌了片刻,余瑾好不容易把臉憋紅,羞羞答答活像剛出嫁的小姑娘,含羞帶怯的看著顧眠。
顧眠被他看的雞皮疙瘩掉一地,不自在的搓了搓胳膊,皺眉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師尊……這個夢的確難以啟齒……”余瑾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紅著臉低著頭,故意把聲音捏細,里面的暗示不言而喻。
“……”顧眠頓了幾秒,居然沒反應過來,不解道:“怎么了?”
“嗯……”余瑾把心一橫,還帶著點戲弄師尊的小興奮,作嬌羞狀:“弟子夢見……夢見師尊在我上面,行……咳咳,行、行房事?!?/p>
說的如此不加掩飾,現(xiàn)在就算是個對春天一竅不通的傻子也聽出來了。
顧眠臉上的淡定終于破碎了,一張素來風輕云淡的臉瞬間如同雷霆閃過,紅橙黃綠青藍紫的五色交輝好不熱鬧。
“你……”顧眠是想要開口訓斥余瑾,可惜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要說什么,指了余瑾半響,愣是只憋出了一個字。
余瑾欣賞著顧眠七種顏色交相輝映的臉,憋笑憋的都快憋出病了,卻還裝著一副楚楚可憐的無辜樣,暗樂自己可真是聰明絕頂:“……弟子……弟子只是反抗不了,這才大逆不道,弟子知錯了……”
顧眠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整張臉紅成個燈籠,氣的左手一揚,眼看就要甩到余瑾臉上去了,他咬牙切齒的擠出兩個字:“齷齪!”
“師尊!”余瑾見勢不妙,連忙使出畢生能耐,往旁邊挪了個幾厘米,邊躲邊深刻自我檢討,說的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弟子真的知道錯了!弟子不該反抗的!師尊若是以后想對弟子做些什么……盡管做便是!弟子……”
“閉嘴!??!”余瑾喊的大聲,顧眠吼的更大聲,這句話估計還是自丹田發(fā)出來的,方圓幾里的弟子都可以和余瑾感同身受,體會一下顧宗師的憤怒。
顧眠揚起的手到底是沒能摔到余瑾臉上,他恨恨的一甩衣袖,狠狠的瞪了余瑾一眼,若是眼神可以殺人,余瑾怕是死了上百回了。
余瑾料定顧眠害臊,被他這樣戲弄肯定呆不下去了。事實證明他非常了解他師尊,余瑾真的帶著他的滿腔怒火走出了門檻,順便一腳把關的嚴嚴實實的門給踹爛。
甚至氣的沒看見躲窗戶邊上挖墻腳的江季,這可真是把江季高興壞了。
江季萬般感慨自己也有福大命大的一天,噠噠噠的跑進屋中,在余瑾身旁立好。
懷著敬畏的心情,江季沖余瑾鞠了個躬,語氣中飽含豐富的情感,聲情并茂道:“瑾哥?!?/p>
“啊?!庇噼凰@一聲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好一會才應了一聲,皺著眉頭絞盡腦汁的使勁想,剛剛顧眠在這還沒怎么注意,現(xiàn)在看起來,這人怎么這么眼熟……
想了許久,余瑾現(xiàn)在的腦容量里可謂包含世間千奇百怪的八卦,愣是沒想出來眼前的是誰。于是他拍了拍江季的肩,說到:“兄弟,咱們是不是見過?。课以趺纯茨氵@么眼熟呢?”
當然眼熟了!江季在心里呵呵,從我住在這鬼地方開始,你就已經(jīng)被我欺負了!能不眼熟嗎?!
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腆著臉沖著余瑾狗腿:“余兄怎么就把我給忘啦?我?guī)熥鹗驱R潔呀!”
這么一提,余瑾可算是有印象了。他撓了撓頭,努力在腦子里扒拉,終于被他扒拉出來一個人。
記了半響,他抬起頭來,不得不重新打量江季一番。
終于,他想起來確實有那么個人。但是人與人之間的反差有點大啊……
“江季?”語氣中滿滿的懷疑。
沒等江季把一連串的“是”字說出口,他又歪了歪頭,說:“不能吧?江季沒這么友好啊?!?/p>
江季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扯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訕訕說道:“啊,是我,我就是江季?!?/p>
“你真的是江季啊!”余瑾驚訝的發(fā)出感嘆。要不是他現(xiàn)在動不了,他絕對會好好捧著江季的臉仔細觀摩一番。
在他模糊的記憶里,他和江季的相處方式確實不太友好。
顧眠在他十五歲時就不傳授他法術知識了,作為一個勤奮好學擁有遠大志向的的三好弟子,余瑾可能就這么放棄修道習法嗎?
當然不。
沒人教他,他還可以自己學。眠燁峰別的什么沒有,就書多,除了春宮其他應有盡有。從學習基本的小法術開始,余瑾幾乎天天呆在藏書閣,他天資聰穎,靈核強勁,許多東西都可以無師自通。
但是任他在這么努力,有些東西是注定需要人點撥示范的,他壓根沒有半點頭緒。
好在眠燁峰和潔鶴峰沒多遠,有次余瑾打水經(jīng)過,剛好碰見齊潔在教她的弟子法術。
于是他就躲在草叢里偷偷摸摸的學。這一來二去的,全潔鶴峰的人包括廚房老大媽都知道眠燁峰有個煩人精來他們這里偷習法術。
齊潔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可能是出于同情心的原因,她非但沒有把余瑾趕走,還有意無意的指出他的錯誤。
齊潔不趕走他,不代表其他弟子就待見他。
嘗到了甜頭,余瑾干脆就每天準時準點的在開始上課的時候跑過來偷聽。從那之后,潔鶴峰每天都準時準點的出現(xiàn)一幫弟子圍毆這個眠燁峰的煩人精。
在這圍毆群眾中,江季就是老大。
這人可以無聊到齊潔剛轉身就呼朋引伴的喊來一伙人圍著他開始拳打腳踢。當時顧眠除了脾氣不好,不肯教他術法以外還沒有做過其他他反感的事,余瑾不想讓顧眠知道對他失望,也就不敢還手。江季估計吃準了這一點,打人打的不亦樂乎,欺負了比他厲害多了的余瑾整整一年。
一年后,顧眠開始性情大變,余瑾再也沒去過潔鶴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