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場噩夢,薛洋醒來滿頭大汗。
直騰騰坐起,右手心的異物感告訴他剛才的一切是真實的。妥當收好后,他發(fā)現(xiàn)周圍有一層透明的結(jié)界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裂痕,在惡靈的沖撞下就快崩塌了。
薛洋又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你抬頭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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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仰首,看見霜華猝然間從半空中竄下來,閃爍的光芒趕走了無數(shù)惡鬼。
那仙劍飛向他,薛洋會意跳上去,飛馳而上,那些惡鬼在他身后亂作一團。有鍥而不舍追來的,回首定睛細看,才發(fā)現(xiàn)有些面孔他曾見過------是那冤死在他劍下的無數(shù)亡魂。
被鎖鏈重重捆住的劍離他越來越遠。原來白雪觀設(shè)下重重結(jié)界封印的,竟是他的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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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薛洋御劍往外飛,那邊正巧出關(guān)的師叔趕來了。就連見過世面的師叔確實被眼前的光景嚇得不輕,下一刻他便立即鎮(zhèn)定,作法打開了封印,放薛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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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星塵依然昏迷不醒,白雪觀上下因這次的突發(fā)危機鬧騰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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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怒不可遏的師叔,把所有看管密室禁地的道士聚集在一起,挨個審問排查,然后將所有內(nèi)室弟子、外門弟子,不放過任何一人,最后終于篩選出三個嫌疑最大的人。
另一頭緊密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禍害渝水鎮(zhèn)的邪祟皆從密室逃出。
師叔眼中是多年不曾燃起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鬢下的胡子都跟著顫了三顫。
底下的人抖著身子,將頭埋得更低,為首的一內(nèi)室弟子李裴宣開口道:“是柳二師兄……說,說密室里封印的東西與霜華劍實力相當,但我們都不信……才,才想看他們打一架……”
柳懷安站在旁邊瞪大了眼,給氣笑了:“我是說禁地危險千萬不要靠近,你可別空口無憑胡亂污蔑人??!”
師叔斷然一喝,華清殿里站著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你還狡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藏著的那些不堪齷齪的思想!”他指著底下跪著的李裴宣的鼻子:“打小你就和星塵處處對立,長大后更是在愛在背地里抖機靈!你以為觀里上下都覺得那些流言蜚語都是憑空出現(xiàn)的嗎?狐貍尾巴藏不住的混賬東西!”一通說完,師叔緩了一口氣,雙眉緊鎖,愁眉不展。
“李裴宣、子悟、子閻------三人違反道規(guī),偷竊未遂!擅闖禁地!連帶害人不計其數(shù)!故逐出師門??!”師叔站起,眼眶微紅,瞪著底下大喊委屈的弟子和神情絕望的李裴宣:“即日起,你們?nèi)齻€再與白雪觀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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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風浪平息數(shù)日,緊閉雙目的曉星塵臥榻躺了七天后,終于醒來。
他朦朧整開眼,還沒緩過神,一人便撲來,頭埋在他的頸窩里,半晌不肯挪走。
“好了好了,我這不沒事了嗎?!睍孕菈m輕撫著他的背。
“你都睡了七日了。”聲音悶悶地,此時的薛洋在道長眼里更像一只粘人的小貓。
他突然想起,拉開薛洋,從上到下,從發(fā)尾到指甲,逐個依次查看后,方松了氣:“看起來沒事?!?/p>
薛洋拍了拍胸膛:“小爺我命大!管他魑魅魍魎牛鬼蛇神,誰敢把我怎么樣?”
曉星塵坐起,伸出蒼白到無色的手捏住了薛洋的鼻子,嗔道:“你下回再這樣三心二意,我就不帶你夜獵了!”
薛洋拉著他的袖子求饒:“好,好,我發(fā)誓不會了!你可千萬別不管我。”
道長瞥見枕邊的霜華劍,又一把將人攬入懷里,道了句:“謝謝。”
聽完薛洋復述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后,曉星塵為師弟感到惋惜痛心之余,又自責自己作為大師兄的疏忽之處。正兀自沉思,這時倆人聽見外頭宵禁銅鳴響。
面面相覷半晌,心里皆是依依不舍,曉星塵便笑著說:“今晚不如就在我這里睡了罷?!?/p>
吹了燈,倆人并肩靜躺,聽屋外晚風低吟。
薛洋不知何時睡著,又不知何時醒來,恍然間感覺到床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掀開蘿紗,薛洋看清他的臉后,驚得想大叫,卻不能發(fā)出聲音,身體也動彈不得。
是給自己白玉的那個人,長著和自己一樣的臉,不懷好意地笑著,將中指比在唇上,告誡他不要出聲。
那人望向曉星塵,斂去笑容,薛洋竟從他眼中看出些悲傷。
他伸手,手指纖長而蒼白,輕輕撫著道長安穩(wěn)沉睡的臉頰,聽他均勻的呼吸聲,滿足地笑了。
不知那人何時離去,也不知自己何時又睡過去,第二日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薛洋只當那是一場怪異之夢。
波瀾不驚的日子仿佛將白開水一飲入喉,平淡無奇,一切都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妥,但有些事始終埋在薛洋心底,不能和任何人說,也著實令他煩悶。
這幾日薛洋留心觀察白雪觀里的上上下下,他暫時敲定了一個傾訴對象。
此人便是柳懷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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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五個正式弟子若以功成名就下山為目標,那首先至少修煉到一定境界,然后被授予正式的道士名號才行得通,否則就繼續(xù)留在白雪觀做內(nèi)室弟子。
薛洋對道士無感,柳懷柔似乎也是,所以他倆一直比其他人走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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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以肉眼看到的第一只嫩芽來感受春天的降臨,此時的春風如細紗柔軟輕撫,此時的春雨如女子低語纏綿悱惻。
師叔和一眾老道長及內(nèi)室弟子最近忙著清明祭祀。曉星塵一直不得閑,所以近日薛洋與柳懷柔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
兩人在無人使用的道場上練劍。薛洋在一旁的樹蔭下納涼,隨意瞧著他舞劍。
他一直注意到懷柔的劍法有種獨特的韻味,看似隨意,又自成體系,便問:“你在來白雪觀以前,學習過別的劍法嗎?”
柳懷柔停下舞劍,看了他半晌笑說:“怎么突然這么想?”
薛洋道:“你別岔話。”
柳懷柔從兜里拿出一塊手帕一面擦拭劍刃,一面走向薛洋:“那你喚我真卿,我就告訴你~~”
薛洋向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不理解他為何一直執(zhí)著于自己喚他的字:“你饒了我罷,柳大真人!”
見他如此,懷柔嘻嘻笑著:“罷了,我告訴你,你不可告訴別人,曉星塵也不行。我的確學過其他劍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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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并不感到意外,兀自走神,忽而發(fā)覺回蕩在耳邊的清脆鈴音------最近似乎總能在柳懷柔身旁聽到這個聲音,只不過出現(xiàn)的頻次不高,所以向他問起緣由。
柳懷柔從腰間解下一個淡紫色銀紋香囊,打開后,在掌心里倒出一個小巧可愛的鈴鐺來。
這枚銀鈴做工細膩,精雕細琢,尾端掛著紫色流蘇。薛洋捧著賞玩,瞧見上面雕琢的是蓮花樣式的花紋,更添神韻。
“這么精巧的銀鈴,你為什么不直接把它佩戴在外面,非要放在香囊里?”
“因為是很重要的鈴鐺,要保護起來才行。”
薛洋點了點頭,將東西還他。看這會得了空閑,他便開始思索如何開口。
“你有事要說?”柳懷柔狐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