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后,房中一片寂靜,只見凌楓宸蹙起眉峰,看著眼前跪著的兩人。
湘兒與錦香。
“那白姑娘可以做我的貼身女……”本笑逐顏開的貴小姐剎那僵住,見哥哥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這邊,連忙跑進房解釋,“哥哥,是我的錯,與她們無關(guān)?!?/p>
白安穎見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無非就是錦香發(fā)現(xiàn)貴小姐不見了,跑去找貴小姐她哥,然后被斥責(zé),湘兒見狀跪下替她求情。房中不見文岑身影,大抵是帶人去尋貴小姐了。
“你們起來?!绷钘麇穮柭暤?,侍女急忙起身,不敢拖泥帶水半分。
“哥哥,你不要生氣,是嵐兒貪玩,實在太想上街,才將錦香支開的,她不知情,不知者不罪,這是哥哥講的。”貴小姐抓著凌楓宸的手臂求情道。她自知凌楓宸十分疼愛自己,容不得她出半點差池,錦香這般疏忽,定會被他嚴(yán)懲。
她實在后悔自己沒能忍住貪玩的念頭。
凌楓宸收起了凌厲的眼神,用指腹輕柔地蹭了蹭貴小姐的臉頰,眉眼間流露出了笑意,“是,是哥哥講的,難得出來一次,你想玩也是常情,無妨,哥哥不氣了,你無事便好?!?/p>
貴小姐頓時喜形于色,笑道,“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
“好了,你們?nèi)フ碚?,傍晚便回去?!绷钘麇贩愿赖馈?/p>
“是?!毕鎯号c錦香一同退下。
隨后,貴小姐也回屋了,白安穎正想退出房間,卻突然被叫住。
“站住?!?/p>
毫無感情的聲音,比室外的空氣都要冷上幾分,白安穎不由得身子一僵,轉(zhuǎn)身后,見凌楓宸的臉上果然沒了那溫柔的神態(tài),五官盡是冷漠肅穆。
“還有何事嗎?”白安穎心中謾罵,好一個最好的哥哥,盡是演給妹妹看的,等妹妹走了,就來興師問罪了,可真會裝!
“自作聰明?!绷钘麇访C穆道,“若是嵐兒出了事,你就是死十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怒?!?/p>
“這不是完好無損地給你帶回來了嘛。”白安穎笑道,“再說了,哪有咒自己妹妹出事的。”
白安穎心里還在打算,只要躲過了這次的問罪,她就能回城南了,只要回到藥鋪,她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可沒想這人竟斬了她的念頭。
“不知令尊貴姓,竟有偷盜之舉?”
明擺著!在威脅我!給我安個盜竊未遂的罪名,戴個拐賣良家少女的帽子,再塞點錢,不是被整死,就是要把牢底坐穿!
白安穎干笑道,“我的錯,我不該誘騙這么單純的小姐,為了證明我是真心實意地認錯,這兩天替貴小姐看病所用的藥材都免費!啊…住宿費我也會自個掏腰包的!”
凌楓宸冷笑一聲,“區(qū)區(qū)一點錢財,就想讓我饒過你?”
區(qū)區(qū)?這兩天的住宿費還有我的三倍看診費,加起來也得有個一二兩吧?一二兩可夠普通百姓差不多一年的消費,還區(qū)區(qū)?有錢人了不起啊,視錢財如糞土?做個人行不行?別妹妹一走,就原形畢露,你一年前鎖我喉的事我特么還記得清清楚楚!
“嵐兒乃是當(dāng)朝公主,安危豈是你區(qū)區(qū)一介民女能夠定奪的!”凌楓宸怒道。
什……什么?貴小姐竟然是公主?!
白安穎震驚不已,甚至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貴小姐是當(dāng)今圣上的女兒?!我竟然和……不對,那他不就是圣上的……等等!等等等等!這信息量有點大??!我,我……他把這么重要的事情講給我聽,難道是要殺我滅口嗎?!
“公…公主?”白安穎強迫自己鎮(zhèn)定住,連忙跪下俯身道,“我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王…王爺您饒民女一命吧!”
“不知者不罪?!绷钘麇泛盟坡牭搅耸裁葱υ?,冷笑道,“呵!誰同你講不知者不罪?”
果然就是裝給他妹看的!
“那…要怎樣,王爺您才能饒民女一命?”白安穎干脆直奔主題,如果凌楓宸有心想賜死她,就不會在這里講這么多廢話。
“從今以后,你便不再是民間大夫,而是當(dāng)朝嬛昭公主的貼身女醫(yī)?!?/p>
城南藥鋪中,劉老板給白安穎的房間雖是單獨的,卻也大不到哪去。她在房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不知該是喜還是悲。
說實話,比起被限制了自由,她更在乎的是……做當(dāng)朝公主的貼身女醫(yī),每個月的俸薪有多少?她雖然是替吸血鬼打工,但在玕州城也是小有名氣,而且有時還會接到富貴人家的活,出手也是比平常人家要大手筆,即便是被剝了七成,但入自己口袋的銀子也是不少的,僅是在白安穎眼里少得可憐而已,但說到底也是皇宮,給的俸祿應(yīng)該不會太少。
想到這,白安穎繼續(xù)整理著手里的要藥材,這些可都是她自個花錢在別的店里買的珍貴藥材,她可舍不得丟下,城南藥鋪里的藥她自然不敢再打主意,被那劉吸血鬼發(fā)現(xiàn),那叫一個慘,直接給她一個月的銀子扣光,敢情是筆大數(shù)目。
聽說贖身一事,是文岑出面,并沒有向劉老板稟眀身份,只是告知,白安穎被京城某府小姐看中,被請了去做貼身大夫??墒前装卜f這樣穩(wěn)賺不賠的搖錢樹,能讓他后半輩子都吃穿不愁,文岑究竟出了多少錢,竟然讓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yīng)了?
白安穎對于那個贖身的數(shù)字,實在是好奇。
“師父,你要走啦?”劉子謙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眼中盡是不舍。
“是啊?!卑装卜f沒轉(zhuǎn)過身,俯身從箱子中抱起一大疊衣物,放在床上,“你師父我啊,要去京城做大夫了?!?/p>
“進了宮里,就穿不上這些衣服了。”白安穎呢喃道,隨后重新將衣服疊了一遍,對著空氣講道,“小徒兒,為師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幫我把這些衣服給那些乞丐吧?!卑装卜f抱起衣服朝門口走去,不看不知道,門口的人居然哭了,兩眼猩紅地望著白安穎。
“欸…你,你別哭啊,我又不是死了,我只是……”
白安穎霎時啞語。好像真的跟死了差不多,進宮后,想再出宮,可比登天還難,以后怕是見不到這么聽話的小徒弟了。
“好了,為師有空會回來看你的?!卑装卜f將手中的衣物塞進他懷里,喝道,“夠了!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話?”
此話一出,劉子謙更是控制不住,一股暖流順著臉頰流下,帶著哭腔道,“你就是個騙子!說好要做我一輩子的師父,結(jié)果什么都沒教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語畢,劉子謙朝別處跑去,他不想讓白安穎看到他淚流滿面的樣子。
臨告別,他本想留個好印象給師父,可不知怎的,看到師父后大腦一片空白,原本排了好幾次的話瞬間拋到了腦外,心中只有難受。他很努力地控制,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
“子謙,好歹送送為師啊!”不管白安穎怎么叫他都不回頭,心中愧疚萬分,她確實沒做好一個師父的本分,徒弟生氣,也是她咎由自取嘛。
當(dāng)初若不是劉子謙求他爹將白安穎留下,她可能就不是什么城南女大夫了。一直以來,白安穎都倍受他的關(guān)照,好幾次她闖了禍,都是劉子謙幫她求情,她才沒被趕出去。
那天,白安穎救了門口吐白沫的男人后,劉子謙立即就拜她為師了。明明是老板的兒子,卻弄得跟個隨從似的,整天跟著白安穎,先前說好的傳授醫(yī)術(shù),不知怎的就變成了打下手。
突然有一天,劉子謙一臉認真地同白安穎講,他想白安穎做他一輩子的師父,希望她能答應(yīng)。當(dāng)時白安穎就被他嚴(yán)肅的模樣逗笑,他還有些生氣,神情更加肅穆地說他沒有開玩笑。
白安穎思考了一番,她除了城南藥鋪沒地可去,對于當(dāng)時的現(xiàn)狀她也是十分滿意,就覺得她應(yīng)該會在城南藥鋪待到死吧,便準(zhǔn)了劉子謙的愿望。
誰成想,她什么也還沒教給她的徒兒,便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