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緊,這孩子天生癡傻,自己都沒怎么好好看過他,更何況聽他叫阿爹,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他也曾期盼過有一個孩子,承歡膝下,他定要把最好的都給他,不讓他收半點委屈,漫漫仙途定護好他,莫要像他一樣,早早知道人心險惡,卑躬屈膝的討生活??僧?dāng)他以為一切都圓滿是,老天卻和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秦愫竟然是他的親妹妹,,而他竟和……
他不敢面對這個孩子,更不敢面對妻子,只能偷偷瞞下去,引而不發(fā)。可每一次看到金光善一家其樂融融,他便不由得想到被他玩弄然后拋下而悲慘一生的母親,他每看一眼妻兒便想到是誰害的他無法與妻子坦然相對,自己的兒子天生癡傻。他的父親實在不像是父親,他毀了娘親一輩子,還要來毀了他,他,必須死。
得不到回應(yīng),阿松有些急了,虛弱的抬起手來比劃,“你……是……”
“嗯”一個是字掙扎了半天,終究沒有說出口,他還是有些怕,怕見到這個孩子。
可阿松似乎好開心“阿……松有……爹,有人……要”
這一句話,讓孟瑤如同晴天霹靂,對于阿松來說,自己是不是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阿松在這不知多少年,他從未來見他,也從不讓他知道關(guān)于母親的消息。一如自己當(dāng)年,跟著母親,對于父親這個詞,從來都只出現(xiàn)在別人嘲諷的言辭中。“對不起,阿松,阿爹……阿爹自己都沒有父親,實在不會做父親”說完這句,孟瑤不由自主,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阿松似乎不知道這掉下來晶瑩剔透的東西是什么,伸手去摸,孟瑤把他的手一把抓住“阿松,你過的好嗎?”
“阿松……爹……阿松……好……”每一字都很吃力,他喘了半晌又繼續(xù)說“姐說……阿松以后都……不會,再……疼了”
是啊,馬上就再也不會疼了……
“阿松,今天,阿爹好好陪你好不好。阿爹給你講些故事,等你聽著這些故事睡著了,就能看到你阿娘了?!?/p>
看著阿松乖巧的眨著眼睛,孟瑤開了口。
“原來啊,有一個身份特別低微的孩子,拼死為了得到生父的關(guān)注,他替他父親做了不少事,好的壞的,最后終于回到了他生父身邊,可所有人都不待見他,只有一個女孩子對他特別好,從不欺負(fù)他,會替他呵斥下人,給他拿傘,給他補衣服繡荷包,還會給他做一些焦糊好像不能吃的飯食。那個女孩子就是你阿娘。那個孩子,就是我,你阿爹?!泵犀庮D了頓說“阿爹當(dāng)時特別開心,除了你奶奶,又有一個女人真心待你阿爹好,可后來啊,阿爹知道一個秘密,他不能和這個女孩子在一起,他很害怕,無奈甚至還有惡心和恨,可他無法怪那個女孩子,他只能恨自己,恨他的父親。他想瞞著那個女孩子一輩子,至少讓她平安,哪怕她怨他冷落他,可他沒用,還是沒護住她,她知道了,她那么高傲剛烈的女孩子,在阿爹面前,撞了刀刃。”
看著這個孩子呼吸越來越微弱孟瑤只覺得渾身一陣發(fā)冷,不是沒經(jīng)歷過死亡,阿娘的,阿愫的,聶明玦的,甚至是他自己的,他別以為是內(nèi)心早已麻木,可看著這個血脈相連的孩子,還是那種讓人難過的窒息的感覺,馬上,世界上又要少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了,他還有親人嗎?或者是母親死后,他有過嗎?
看著懷里的阿松,他嘆了口氣,早有心理準(zhǔn)備,這孩子能活到今日,已是賺了好多年,從袖子中掏出一個有些陳舊的荷包來“這是你娘在你沒出生時就給你繡好的,你帶著它,你娘就能認(rèn)出你,你到時候到我要和她說,對不起,謝謝你”
對不起,冷落你這么多年,謝謝你,真心待我,給了我一段足夠歡愉的時光。
阿松帶著那個荷包,終是閉了眼,原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這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