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昨個夜里本已經召集了魚氏家族里德高望重的耆老商議葬禮，也趕忙去買下了楠木棺槨壽衣之類的。

　　誰曉酉時入夜，一人蒙了面從漆黑的巷子走著避開了耳目，四顧無人從偏門入了魚府，下人向主君密語通報有一人求見，不肯報出家門要主君嚴了口風獨去。

　　主君向族中人作揖叫下人侍奉自己去去就來。

　　遷退了奴仆，叫他到了一間密閉的耳房。

　　“夜入我府，來者何事？既然要論事就解下面罩以真面目示人吧！”

　　他從長袍袖里伸出手解開耳邊的結，一張邪笑的臉的臉漏了出來。

　　“你……你是平城君家的公子遲鈺？”他打量著這人，一臉迷惘，“你是官我是民，素來沒有糾集你喬裝來此所謂何事？”

　　“老爺好眼力。我只是聽說您家夫人染了時疫臥床不起?！彼囂降?。

　　“她已是彌留之際回天乏術，你說這有什么用？”

　　“家父官至戶部侍郎，四品官職可以傳請?zhí)t(yī)，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應對時疫游刃有余，對夫人的病大抵有救。”

　　“哼！”他冷笑一聲，“你在和我說笑？你不知平民私聘太醫(yī)是重罪？”

　　“我既然來此就絕不會誆騙老爺，一切事宜已經備好，只是眼下只看老爺定奪，您夫人的命就在你的手里捏著?！彼下苏Z速。

　　不等思索他又問道：“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幫我？這事傳出去都是掉腦袋的重罪，你讓我怎么信你？”

　　“老爺仔細想想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為何要搭上被殺頭的風險來幫你？你我無怨無仇自然也沒有害你的理由。只是無功不受祿，還未幫你救活夫人暫不講出我的條件，待您考慮要不要讓我?guī)湍?。不過只要我救活你家夫人，老爺自然也不能忘了我家的恩情？”

　　一語未畢，遲鈺凌厲出腳勾住木椅再發(fā)力踢出推開了房門，門外偷聽的魚之南一驚。

　　老爺?shù)蓤A了眼睛，對此人的洞察力嘆為觀止，并示意她進來。

　　她邁步進來，搶開了口，“爹別猶豫了再耽擱娘就沒命了，你要多少金子說出來吧，你這人和貓似的一點點聲音就被你察覺了?！睈汉莺莸氐芍?。

　　“你這孩子怎么能在房門外偷聽成何體統(tǒng)……”

　　魚之南打斷說：“爹你不要再說了，我一個人來的沒人知道。你快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救娘！”她搖著魚老爺?shù)氖直邸?/p>

　　“這……好吧，想來你也沒有害我的理由，事不宜遲你說怎么辦？”

　　“你前去廳堂告訴族人，就說一位云游四海的醫(yī)師可以治好夫人的病，只是他閑云野鶴慣了不愿見太多生人，要在一處安心治療，讓大家暫緩事宜。另外只需一兩位心腹內眷隨行，人已經等在后門馬車里，速速帶人去清出空房遣散雜人，若準備好就到后門我便領人進來。這太醫(yī)章懷已經買通不必擔心。要趕在戌時回宮錄簿，你們趕快?！?/p>

　　老爺按其囑咐告知了家眷，并趕緊清理了一個偏院把下人通通趕出去，只有兩個丫鬟陪同夫人。

　　不出幾時就準備妥當。

　　“主君說一切好了，請您們進去?！奔移痛蜷_后門。

　　遲鈺機警的四處張望，看著那太醫(yī)隨人進去后則離開了。

　　他上了停駐的馬車，脫下一身烏衣。揮鞭呵馬趕回了遲府從一處偏門進來，拿了汗巾抹抹額間裝作原就在府里的樣子。

　　到了會客的廳內，一進門就見兩位典藥局和司藥所的兩位副使閑坐，便不再憂慮，立即作揖陪笑地說：“給二位副使添茶再讓廚房備糕果?！?/p>

　　兩位醫(yī)官也起身還禮，“不知家兄的情況如何？章太醫(yī)進去已有了半個時辰?！?/p>

　　“兩位副使不用擔心，家兄的病不嚴重，章太醫(yī)也在盡心診治恐怕一時半會還不能完畢，讓二位久等了?！闭f著示意下人，他拿來兩袋銀子，呈在桌上。

　　兩人面面相覷，“這……主君出手大方，只是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平日里深更半夜急診也是有的，大人的心意不好推托，就……”

　　遲鈺說：“這是一點點心意，二位大人請笑納?！?/p>

　　兩人掂掂分量，不好推卻便收下了。

　　一番寒暄他轉了身就變副面孔，一臉不屑揶揄。

　　事罷便去向父親交代。

　　一入房里，父親正坐案后，長兄見了他便沖上來惡狠狠地質問，“不知死活的東西，你在詛咒我早死嗎？還說什么我病了，我若死了你倒得意了?！?/p>

　　他坐在椅上品茶波瀾不驚，“長兄，你又何必動怒呢，難不成你要我說父親還是母親？若我要臥床做戲這一切可就要你來做了。”

　　“你是什么東西，和我稱兄道弟。你不要得意忘形，我來做還有你什么事？你只不過是再彰顯你還有在這個家活命的一點點意義，你別忘了你是什么身份?！?/p>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你這事辦的怎么樣？”父親急迫地問。

　　“章懷已經去了，百兩一丸的宮廷丹藥他也竊來了，再佐以他的醫(yī)術把人救活綽綽有余?！?/p>

　　平城君離了座背手翹首以盼，“我小小一個子爵又只能世襲七代，還不得賞識，朝廷的俸祿又要一層層給上官大監(jiān)盤削，怎么夠一家人用度。就青陽老家的那些鄉(xiāng)紳都瞧不起我?！闭f罷，重錘了木案。

　　“前去舉薦名醫(yī)的人絡繹不絕偏讓我們結了恩緣，哈哈哈，魚家本在上京遷到帝都沒有幾年，和西洋東夷人做生意，一旦和魚府有了交情，有他們幫扶我們也可在番邦商貿有一席之地了?！?/p>

　　“父親，這章懷雖收了咱們的重金，可他盜取丹藥……畢竟這事是殺頭的重罪，若他口風不緊，對我們不利??！”長子心驚膽戰(zhàn)的問。

　　“哼，這章懷收了好處，又是個貪生怕死的東西，他怎么會拿自己的性命兒戲。”平城君信誓旦旦地說。

　　遲鈺不耐煩地說：“父親安好，我去了。”話畢轉身要走。

　　“回來！我要再叮囑你，如今不管他夫人是死是活，他們都抵賴不了我們的恩情，你要要挾住魚家不能受制于人， 還有載章懷回來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也是個狡猾的狐貍，你要時時刻刻察察，知道了嗎?！?/p>

　　遲鈺背對駐足半晌，又闊步而去。

　　“爹，這野種越發(fā)不守規(guī)矩不聽你管教了，他如今敢藐視你日后不知道要多么狂妄。要不是你收了那寡婦和她的野種他們現(xiàn)如今早餓死街頭了?！遍L兄咬牙切齒。

　　“夠了！怎么說她也是你小娘，再者也是我兄的遺孀，隨他去吧，他要是敢違叛忤逆我就讓他生不如死。”他目露兇光。

　　估摸一個時差，那屋里?；に?，又是施針活絡血氣暢通瘀阻，又差人在外屋燃了艾葉祛除濁晦。

　　以防過了病氣，魚之南和使喚丫鬟都帶了面巾遮蔽口鼻。

　　“夫人咳出了積痰，服了丹藥降退了火氣，想來休息一宿明日就無恙了?！闭聭咽帐八幭?。

　　“你那丹藥再給我?guī)琢０?，以備不時之需?！?/p>

　　“小姐，這可不是凡俗方劑怎么可能輕易給你，再說我就是想給你也得有啊?！?/p>

　　“哼，不就是一個藥丸罷了，你神氣什么？治完了就趕緊出去，別打擾我娘休息。”之南瞪著他，心想，“雜牌醫(yī)官只是那御用丹藥好用罷了?！?/p>

　　下人引章懷到一處，老爺一聽夫人沒事了嘆了口氣，便叫下人封了幾錠金子給他。

　　家仆走上來說：“老爺，人已經等在門外了。”

　　隨即從后門把人悄悄帶了出去，族人聽說神醫(yī)走了夫人病也大好都疑惑不已，遲鈺攜著太醫(yī)上了馬車又急匆匆趕回遲府，裝作剛從里面出來，和兩個醫(yī)官辭別戌時趕回了宮。

　　只可說這移花接木之術真是高超，各懷鬼胎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