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旦,你不要難過了,開學有次摸底考試,只要你考好了,還是可以進尖子班的。你們初中的那個年級第一,好像是叫宋淮吧,他就進了二班,你肯定也沒問題的……”估計我媽是看我的表情太悲壯,才說這樣的話來安慰我的,可是,我難過的不只是我沒有考進尖子班,還有……
“媽,你以后能不能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叫我‘旦旦’?。俊敝車鷣韥硗娜硕悸犞?,她也真叫得出口。
不用想我也知道,她現(xiàn)在很不高興。我媽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溫柔體貼的時候慈祥得像個老奶奶,生氣起來,六親不認……
“那我叫你什么?十幾年都叫慣了。以前也沒覺著你有這么多問題啊,再說了,‘蘇旦’這個名字是你爸起的,你要怨怨他去。”聽到了吧,濃濃的都是不滿啊,還把我爹給捎帶進來了,爸!我可不是故意要坑您的……
僵持不下,最后還是老媽占了上風。作為我頂撞她的回敬,她就專挑人多的地方叫我“旦旦”,引得路人頻頻側(cè)目。最后我只有投降,看我媽那得意的眼神兒,好像贏了全世界似的。
不過我媽還是很有分寸的,在三班教室門口排隊的時候,她都直接叫我“蘇旦”。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個穿灰白相間格子衫的男生,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頭發(fā),因為很黑,剪得不算短,應(yīng)該是特意留的發(fā)型吧。他單肩挎著黑色的阿迪達斯書包,像一根柱子一樣立在我面前。之所以說他像柱子,是因為他長得很高,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個腦袋多,而且還是像我這樣的大腦袋……
嵩寧中學教學樓設(shè)計得特別有意思,是幾棟放大版“煙囪”。之所以說它像煙囪,因為它采用的是圓柱體作為建造模型,從底樓的圓形院子抬頭望天,如同井底之蛙,看到的天就是圓形的。由于這樣的設(shè)計,使得嵩寧中學的每一間教室都成扇環(huán)狀。教師講臺和黑板在內(nèi)弧中央,而外弧是玻璃窗,兩邊的墻壁使用隔音玻璃做成,可以清除地看到隔壁班同學的上課情況,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都用窗簾遮住了,看不到。
終于排到了教室門口,我的腿都站酸了,額頭上不住地冒汗,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周圍的家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不時地聽見抱怨聲。
“這鬼天氣,真他媽熱啊……”
還有指責聲——“你說說你,再努力一點,細心點,不就進一、二班了嗎?”
也有客套聲——“你家孩子可真能干,全班前五呢!以后他倆可得相互幫助啊……”
更有詢問聲——“老師,這軍訓一共軍訓幾天啊,天那么熱,孩子中暑了怎么辦?”“老師,軍訓后放假嗎?”“老師,什么時候文理分科啊……”紛亂的聲音疊在一起,串成一支絕妙的歌,奏響了高中生活的開幕曲……
我的肩早已不堪重負,身上的書包不知什么時候轉(zhuǎn)移到了老媽肩上。前面有個家長擠了進去,站在我身前的男生猛地退后一步,一腳踩到我腳上,猝不及防,疼得我眼淚都憋出來了。周圍人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大聲叫,硬生生地忍著疼。男生似乎意識到他那一腳威力巨大,立馬轉(zhuǎn)身向我道歉。
“抱歉同學,你還好嗎?”他的聲音聽起來音質(zhì)不錯,但是語調(diào)略快,聽起來顯得毫無歉意。
我蹲著繼續(xù)揉腳,心想:你丫的是把吃奶的勁兒都壓在這一腳上了吧?我也這樣踩你一腳試試?
沒等我開口,我媽就劈頭蓋臉地把人家說了一頓,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說人家的不是了。于是我很大方地擺擺手,告訴他沒問題,然后故作瀟灑地站起來,頭正好磕到他的下巴上,只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嘶——”的吸氣聲。
“我……”我真會短我媽的嘴!我媽剛剛才說什么來著?說我做事有條理,從來不會像他那樣慌里慌張的,現(xiàn)在打臉了吧?
我抬起頭,臉上帶著十二萬分的歉意:“不好意思,那個……”我很少向陌生人道歉,好緊張……“我們就當扯平了!”說完我就后悔了。
天哪!我說的是什么鬼話?扯平?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在故意報復(fù)他的!
他捏了捏,眼神斜睨著我,正想說些什么,礙于我媽在場,不好直說,只是弱弱地回答了一句“沒事”就轉(zhuǎn)過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