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兒的話像冰冷的針,刺在裴珠泫心上。
她看著好友眼中的迷茫和痛苦,果斷地握住她的手。
裴珠泫“走!”
顧蜜兒茫然抬頭。
顧蜜兒“去哪?”
裴珠泫“回家!回我們老家!”
裴珠泫語氣堅決。
裴珠泫“這鬼地方,這堆破事,都先扔一邊。你需要透口氣,蜜兒。去曬曬老家的太陽,聞聞稻田的味道,什么都別想,就咱倆!”
這個提議像一道微光,穿透了顧蜜兒心頭的陰霾。
離開這個充斥著邊伯賢氣息、裴自玄陰影的地方,哪怕只是幾天,也充滿了誘惑。
顧蜜兒“……好?!?/p>
她輕聲應下,疲憊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消息傳到邊伯賢那里時,他正在處理一份緊急文件。
法則將裴珠泫訂好的車票信息放在他桌上。
邊伯賢“知道了?!?/p>
他頭也沒抬,聲音聽不出情緒,只是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
法則“需要安排人……”
邊伯賢“不用?!?/p>
邊伯賢打斷他,終于抬眼,眸色深沉。
邊伯賢“我自己處理?!?/p>
他怎么可能讓她獨自離開?尤其是在裴自玄的威脅尚未解除,而她身心俱疲、對他充滿不信任的時候。
但他也清楚,此刻強行出現(xiàn),只會將她推得更遠。
顧蜜兒和裴珠泫坐上了回江南水鄉(xiāng)小鎮(zhèn)的高鐵。
車廂里,裴珠泫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趣事,試圖驅(qū)散好友的低落。
顧蜜兒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心緒紛亂。
她渴望故鄉(xiāng)的寧靜,卻又無法完全擺脫對邊伯賢的復雜情感——那份因他隱瞞和危險身份而生的怨懟,與他細致關懷帶來的暖意交織纏繞。
她們不知道,在她們抵達那座枕水而居的古鎮(zhèn)時,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越野車也悄然停在了鎮(zhèn)外不起眼的角落。
邊伯賢換下了昂貴的定制西裝,穿著簡單的深色夾克,戴著棒球帽,隱匿在游客之中。
他像一個沉默的影子,遠遠地、小心翼翼地守護著。
裴珠泫的老家是一座臨河的老宅,青磚黛瓦,院子里種著桂花樹,寧靜祥和。
顧蜜兒呼吸著帶著水汽和草木清香的空氣,緊繃的神經(jīng)確實放松了些許。
她們在河邊喝茶,在石板路上漫步,在裴珠泫外婆慈祥的目光里吃著家常小菜。
時光仿佛慢了下來。
然而,顧蜜兒并非沒有察覺。
她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瞥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河對岸的茶館二樓窗邊,在巷口一閃而過的轉(zhuǎn)角,在清晨薄霧籠罩的石橋上……那個身影總是保持著距離,沉默得像一塊石頭,卻又無處不在。
是他。
她知道是他。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她心底滋生。
是安心?還是更深的怨懟?他既然放她走,又為何要跟來?這無聲的守護,是補償,還是另一種控制?
第三天傍晚,裴珠泫被外婆拉去幫忙準備明天廟會的糕點。
顧蜜兒獨自坐在臨河小院的竹椅上,看著夕陽把河水染成金色。
晚風帶著涼意,她抱了抱手臂。
一件帶著體溫的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顧蜜兒身體一僵,沒有回頭。
熟悉的氣息,帶著一絲清冽的煙草味,將她籠罩。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邊伯賢“河邊風大?!?/p>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打破了長久的寂靜。
顧蜜兒沒有動,也沒有推開那件外套。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河水潺潺流淌的聲音。
顧蜜兒“為什么跟來?”
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目光依然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邊伯賢“我不能讓你一個人?!?/p>
他回答得直接,沒有掩飾。
顧蜜兒“有珠泫在,我不是一個人?!?/p>
她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尖銳。
顧蜜兒“還是說,你不信任何人能護住我?包括你自己?”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中了邊伯賢。
他繞到她面前,蹲下身,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昏黃的暮色下,他眼底的自責和疲憊清晰可見,那道傷疤在帽檐的陰影下顯得更加深刻。
邊伯賢“蜜兒……”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艱澀。
邊伯賢“讓你陷入危險,是我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我比任何人都恨我自己?!?/p>
他眼中的痛苦如此真實,讓顧蜜兒準備好的質(zhì)問堵在了喉嚨里。
邊伯賢“裴自玄是沖我來的,一直都是?!?/p>
他握住她微涼的手,掌心滾燙。
邊伯賢“他抓你,是為了讓我痛苦,為了讓我失控。他成功了……在紐約看到你受傷的樣子,我……”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回憶那場景都是一種酷刑。
邊伯賢“我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也恨不得殺了我自己?!?/p>
顧蜜兒看著他眼中翻涌的戾氣和后怕,心猛地一揪。
邊伯賢“不告訴你背上的傷,不告訴你他為什么抓你……”
他苦笑,帶著濃濃的無力感。
邊伯賢“我害怕,蜜兒?!?/p>
邊伯賢“我怕你知道了會更恐懼,怕你看到我滿身的黑暗和血腥,怕你……會徹底離開我。”
邊伯賢“我總想著,把一切都解決干凈,把危險都擋在外面,再給你一個干干凈凈的世界。我以為這是保護……”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從未有過的哽咽。
邊伯賢“可我錯了?!?/p>
邊伯賢“我忘了你有多堅強,也忘了隱瞞本身,就是一種傷害。看著你對我失望、疏離的樣子,比裴自玄潑在我背上的東西……痛上千百倍?!?/p>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她的手背,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
這個總是強勢、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脆弱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巨大的自責淹沒。
顧蜜兒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這些天的委屈、恐懼、不解,在他痛徹心扉的懺悔面前,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看到了他傷痕累累的后背所代表的痛苦,更看到了他內(nèi)心因她而承受的煎熬。
她伸出另一只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放在了他低垂的頭上,指尖穿過他柔軟的發(fā)絲。
這個動作讓邊伯賢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眼中是難以置信的希冀和小心翼翼。
河水依舊流淌,暮色四合,小鎮(zhèn)的燈火次第亮起,倒映在河中,碎成一片溫柔的星芒。
在這遠離喧囂的江南水鄉(xiāng),在這方小小的庭院里,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堅冰,在他赤誠的愧疚和自責中,在她無聲落下的眼淚和指尖的溫度里,悄然融化了一道縫隙。
心靈沉重的壁壘,終于在這一刻,被真誠的歉意和遲來的理解,撬開了一絲光亮。
顧蜜兒“……還疼嗎?”
她看著他,聲音帶著哭腔,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心臟的位置,又滑向他后背的方向。
邊伯賢深深地看著她,眼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最終化作一片深沉而克制的溫柔。
他輕輕搖頭,將她微涼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邊伯賢“有你在,就不疼了?!?/p>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他們相握的手上,也流淌在剛剛開始愈合的心上。
前路依然荊棘密布,裴自玄的陰影并未消散,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選擇了面對彼此,選擇了共同承擔。
那份守護,也從暗處走到了月光之下,帶著傷痕,卻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