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空林,翠竹叢生。
鳥鳴,水落,風(fēng)穿葉……種種雜音,雜錯相交,卻不凌亂,反而別有韻味……
“噓!姑姑,輕點……好像,有什么聲音……”
青茗剛剛過了髫年,就開始隨著姑姑在山上去識別草藥……
“怎么……有什么聲音嗎?”
姑姑并未聽到任何聲音,就問她。
“嬰兒哭啼的聲音,很小很小聲……”她小聲說。
聽到這話,姑姑不禁也聽下來,仔細一聽,還真有!
兩人一起向著那聲源處走去,果真有有一嬰兒,睡在一個襁褓里……
“姑姑,怎么辦?”
姑姑八年前看破紅塵,皈依了佛門。誰知一年后遇到了青茗,青茗也是被人拋棄,當(dāng)時心里填滿怨恨的她并不想理睬,就直接走了。
誰知道第二日來,青茗還是沒有被人救走,她只好將青茗抱走了,并還了俗,給青茗取了名字,讓青茗叫她姑姑……
“我說過,等你十歲了,我就走,你自己看著辦!”
是啊,她剛懂點事,姑姑就說,我心系佛祖,等你十歲了,我就離開,你自己一個人過……
“十歲……嗯,我知道,姑姑,救救他吧,當(dāng)年如果沒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他很可憐……”她咬咬牙,說。
“隨你吧……”
“嗯!好!”
聽到這話,她忙將地上的孩子抱起來,隨姑姑一起回了屋……
那是個男嬰。名字是青茗取的,叫白隱。
白石落溪口,隱隱云回否!
姑姑幫她照顧著白隱,在她十歲,白隱三歲那年,姑姑走了,毫不留戀的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
她有些難過,但她沒有哭——她早就過了動不動就哭的年齡……她長大了,她可以很好的照顧白隱……
好在白隱很乖,沒怎么給她添亂。她白天去大戶人家的府上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燒火砍柴,晚上就著暗黃的燈光學(xué)著給白隱做衣服,納鞋底。
幾年下來,她幾乎無所不能了……可是長年累月做下來,她的手上都長滿了繭子,皮膚淡淡暗沉……
可她總覺得那是她應(yīng)該做的。她要讓白隱過得好!
白隱小時候喚她青茗姐姐,后來就直接叫她青茗,再后來,他又叫她阿茗,她問他,怎么不叫我青茗姐姐了?他回答道,阿茗好聽!她也沒說什么。
她賺了錢,送他念私塾。給他買布做衣服,給他買好吃的,多年來她都一直一個人默默承受著一切,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喊過一句苦,一聲累……
他十五歲那年,她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有人上門提親,對方提親的理由居然是——兩家都窮,不如搭個伙過日子。
對方人家的兒子是個殘廢,早些年癱了。她很為難,這時,白隱跑出來趕走了那家人——你們走開,別動阿茗!她是我的!
她有些感動,對他說,阿隱,等你中舉了,我們就不難了……
他果然開始發(fā)奮讀書,三年后考中舉人,她替他高興,一時竟流下了淚……
“阿茗,你別哭……等我回來,我就娶你!”沒錯,那天的他一身白衣,并不如其他舉人那樣一身火紅表喜慶,他說,阿茗喜歡我穿白色。我就一輩子都只穿白色!
青茗喜歡他穿白色這是沒錯的,從小她就只給他做白衣,無論他弄的有多臟,她都會洗的干凈如新。
她給他取名字,也帶了個白字,她喜歡“白”這個字,具體原因她也不知道,白隱問她為什么喜歡白色,她說,因為,你穿白色好看!從此,白隱就只穿白色了……
“娶我?別逗了阿隱,我,我等你哪天成親了……我就去找姑姑了……”
她有些驚慌失措。
“為什么?阿茗,我誰也不娶,我只娶你!”
“別鬧!我是你姐姐!”
“不是親的!我是你撿來的!我這是報恩!”
“我不用你報恩!我對你好是我自愿的!”
“可是我……”
“夠了!你該入京了……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
他走了,她也走了……
她去找姑姑……
她的白隱那么好看,那么優(yōu)秀……她感覺自己配不上他……她老了,可是他還那么年輕,有那么多條路選擇,他可以娶個大家閨秀,或者……能助他上位的女子……總而言之,都比娶了她好……
姑姑她沒找到,只是找到了一處好地方,適合隱居……
某日她正靠在一棵樹下睡覺,突然就覺得身后有東西覆住了她的背,睜眼一看,竟是他……
那樣溫柔的眼波,那樣溫柔的表情……正看著她,她一時之間不敢相信那是不是真的,直到他開口……
“阿茗好狠心,讓我找的好苦!”
她一驚……是他!
“你,你怎么來了……”
“本來都要聽你的話娶個大家閨秀做妻子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吧!”
“怎,怎么……?”
“成親要穿紅色,我可不喜歡穿紅色給別人看,不過如果阿茗愿意,我可以穿一次給你看!”
她低頭笑了……臉露出緋色,格外好看……
“阿茗答應(yīng)了嗎?”
她低下了頭,輕輕點了點,但是看不見白隱臉上的喜悅……
二十余年苦釀,終是得了這一杯甘茗……
更是山中無事,春水煎茶,白衣蕓蕓,樂其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