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永乾殿外的雨聲已經(jīng)逐漸變小。
玉節(jié)燁感嘆道:“若是可以輕易放下,從古至今又哪來那么多為情所困的才子佳人?!?/p>
侯岡木南拍了拍手,殿外的內(nèi)侍就進來將棋盤收起,玉節(jié)燁見狀幫著一起將侯岡木南身邊的奏疏搬到案上。
“孤早就說過,你們可以有尋常人的七情六欲?!?/p>
侯岡木南雖然有點喜怒無常,但他從不會以自己為標準去要求任何人。
“懷連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侯岡懷連的心思,不止玉節(jié)燁看出來,行舒夫人和懷續(xù)也知道些,但若是被有心人覺察,到時候會有多少人再因此喪命······
“你若真的與他交好,就該勸他,而不是繼續(xù)給他制造無謂的希望?!?/p>
侯岡木南試圖勸過,但侯岡懷連根本就聽不清他的話。
“我和太傅說過,給他找門親事,斷了他的念想?!?/p>
侯岡木南扶額道:“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找你不痛快?!?/p>
玉節(jié)燁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我說他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p>
侯岡木南真的是被玉節(jié)燁的心大搞的無語了。
“你能不能長點心,別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侯岡木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玉節(jié)燁一臉滿不在意的樣子真的很讓人火大。
“你要是還這樣吊兒郎當?shù)模揖拖冉o你指婚。”
侯岡木南這一說,玉節(jié)燁就精神了。
“我去勸他?!?/p>
玉節(jié)燁“唰”的一下就跑了出去,侯岡木南無奈的笑著搖頭。
然后又將自己埋在朝奏竹簡中了。
羌河的三伏天,熱但不潮。
芒桂城每每到了三伏天,羌令宣都會令城務(wù)兵到沿城河道取水放在街道的空曠處,所以芒桂城的三伏天并沒有那么熱。
“治理一座城池都如此用心,難怪長姊會如此篤定的選擇他。”節(jié)螭感慨道。
羌令宣從府中出來見節(jié)螭發(fā)呆,走過去問道:“先生何以盯著那些水缸?!?/p>
節(jié)螭說道:“這么熱的天氣,明明只要放幾缸的水就可以有所緩解,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愿意去想、去做?!?/p>
這天氣就像如今的世道,渾濁雜亂,人人心知肚明但卻無一人站出來撥開云霧。
“三域敢用中原學(xué)子,就已經(jīng)是邁出很大一步了?!?/p>
羌令宣說的是心里話,畢竟他之前也關(guān)注過三域的局勢,侯岡木南上位幾個月就敢對外那么多的邦人予以重用,這在中原和羌河都是絕對不可能的。
“二公格也對三域今上感興趣嗎?”
羌令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掉入侯岡木南為他專門打造的陷阱中。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p>
羌河與三域雖然相隔甚遠但局勢牽動之下造成的影響并不會因為距離的遠近而產(chǎn)生過大的差異。
“近日三公主得勢,芒桂城內(nèi)應(yīng)該不少人都有怨言罷?”
他們?nèi)朊⒐鸪且彩且驗橹狼奸煂η剂钚闹匾?,以及羌令宣在羌河獨一無二的身份。
如今擁有這個身份的不只羌令宣,日后也還會再有,那些謀士幕僚自然就坐不住了。
“還好,令宣還有幾分面子,施家和隨心谷還愿意站出來替令宣說話?!?/p>
放眼整座芒桂城最受羌令宣重視和信任的莫過于施琮和隨心,二人背后的施家與隨心谷也是一直都在支持著羌令宣。
“只不過甘家一直明哲保身,甘棠已經(jīng)被叫回去了?!?/p>
雖然羌令宣讓隨心以隨心谷大弟子的身份帶著禮上門賠罪,但以甘家人的性子,未必會買羌令宣的賬。
“公格。”
施琮騎馬而來,在羌令宣身后三步遠的距離拉住了馬韁。
“怎么了?”
施琮這幾日一直和隨心一起處理幕僚的事情,此刻出現(xiàn)在街上,羌令宣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節(jié)螭見羌令宣不避諱,就跟著走。
羌令宣和施琮先幾步,施琮附在羌令宣耳邊說道:“富皎部落得到消息后就又給逍遙侯送了幾個美姬?!?/p>
羌令宣怔住,回頭望了眼節(jié)螭,細聲對施琮說道:“這種事跟芒桂城有什么關(guān)系,小舅舅那兒要是有什么問題,直接去王城那邊,干什么跟我講?”
施琮支支吾吾道:“逍遙侯把這幾個美姬送到芒桂城了?!?/p>
羌令宣正準備回頭就聽見一陣馬蹄夾雜著車輪的聲音。
只見逍遙侯一人一車的緩緩而來,羌令宣當即就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逍遙侯好像也預(yù)料到羌令宣會跑,勒住馬韁,一個飛身,越過人流,直接摁住蠢蠢欲動的羌令宣。
“小宣怎么看到舅舅就走??!”
逍遙侯也不顧是在大街上,直接就把羌令宣往懷里拽,對著他那一頭烏黑的密發(fā)一頓揉搓,節(jié)螭被眼前的景象嚇到,施琮走到節(jié)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習(xí)慣就好?!?/p>
另一邊羌令宣已經(jīng)被逍遙侯迫害的不成樣子了。
“富皎部落見你舅母一直未有身孕,時常派人過來,這次你母親突然下詔,他們一著急,居然背著你舅母就將人送到我府上,你舅母直接將我和她們一同扔了出來。”
逍遙侯越往下說,羌令宣的臉色就越黑。
“那您把人往我這兒送是什么意思?”羌令宣急急地問道。
“令年已經(jīng)定親了,我總不能往櫻州送罷?”
羌令宣被逍遙侯說的啞口無言。
“你還年輕,你先用著?!?/p>
羌令宣聽的此言,驟然道:“舅父不可再說這種話,小侄做不來這種事。”
羌令宣若是貪圖美色,那之前羌闊送來的那些人就不會都從芒桂城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前有意巴結(jié)的勢力,也不會想不到這種方法。
“小宣,這幾人到底是富皎來的,可不能就這么悄無聲息的不見了?!泵⒐鸪侵暗氖虑殄羞b侯當然也有所耳聞,故而勸道。
羌令宣輕笑道:“舅父放心,令宣知道輕重,這幾位既然是從富皎來的那就原路送回。”
正好給富皎部落提個醒,也讓其他有和富皎部落一樣心思的人收斂。
“送回去?”
逍遙侯聽著羌令宣的辦法,總覺得有點不合適。
“這么做不是駁了富皎的面子嗎?”
羌令宣直言道:“只有這么做,舅母才會讓舅舅回家,富皎也會認清舅母和舅舅的關(guān)系,徹底斷了這種念頭。”
把人原路送回,既沒有讓富皎部落難堪,也沒有讓逍遙侯和富皎夫人因此生出嫌隙。
“舅舅不是想不到這層,只不過以您的身份這么做會被人非議,而令宣現(xiàn)在處于風(fēng)口浪尖,我來做才會讓那些人閉嘴,只有王城那邊沒有反應(yīng),那他們也會看清羌令宣和從前并無兩樣?!?/p>
羌令宣轉(zhuǎn)身喊道:“施琮?!?/p>
施琮聽見羌令宣喊自己,一溜煙就跑過去了。
“你回去找施欲,讓他把這輛馬車和車里的人送到富皎部落的王帳?!?/p>
施琮領(lǐng)了命令就往府中走,逍遙侯著才注意到玉節(jié)螭。
“這位是······”
羌令宣向逍遙侯介紹道:“這位是從三域來的朋友,節(jié)螭?!?/p>
逍遙侯伸手,“玉氏六公子,久仰?!?/p>
玉節(jié)螭伸手回禮,說道:“羌河逍遙侯,久聞大名?!?/p>
逍遙侯是個自來熟的,“唉,什么大名,不過是沾了父輩和兄姊的光,既然你們有事,那你們聊?!?/p>
逍遙侯和羌令宣使了個眼色,就往車馬店走,他的馬車被施琮帶走,他得再買一匹。
“先王駕崩,各部族蠢蠢欲動,母親又在葬禮上下詔,他們才起了試探和輕慢之心?!?/p>
羌莫憂上位二十幾年,也是舉步維艱,玉節(jié)螭總覺得現(xiàn)在還太早了。
羌令宣好像看出節(jié)螭的顧慮,說道:“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怎么著也得等芒桂城的事了了才能動身。”
更何況還有個羌令年要應(yīng)付。
羌莫憂在葬禮上提出的事情,只有羌令年站出來反對,這段時間也經(jīng)常派人到芒桂城。
“大公格已經(jīng)知道了嗎?”
玉節(jié)螭和羌令宣走在街上,往羌令宣的府邸走去。
羌令宣苦笑道:“長兄如父,大舅死的又早,我母親總是覺得對長兄有所虧欠,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比起對羌令宣的縱容,羌莫憂對待羌令年才更像母子,手把手地教,有錯也是真罰,就連婚事都是羌莫憂親自挑選,親自上門提親。
“霽月侯和女王之間確實兄妹情深。”
羌莫紀過世的那年,羌莫憂在羌河大開殺戒,一下子就將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蒼蠅什么的都揪了出來。
“大公格或許是為了報答女王的恩情,又或許是真的替你著想,總之我不覺得他會害你。”
玉節(jié)螭調(diào)查過羌令年,看完情報之后,久久不能釋懷。
“你長姊也是這么對你們的嗎?”
羌令宣覺得玉節(jié)螭是聯(lián)想到了自己,所以這么問。
玉節(jié)螭則說:“長姊對我們很好,但有時候很嚴厲,我們犯糊涂的時候長姊也會提醒我們,及時的拽住我們?!?/p>
在玉節(jié)螭心中,長姊做到了父母該做的一切,所以節(jié)螭愿意為了長姊的計劃奉獻出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