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就像電視劇的畫面,不斷的進入?yún)蔷甑哪X海,一下子畫面感十足。
春末的最后一場雨夾雜著春雷滾滾而至,黑壓壓的一片片云覆蓋住整個天空,人間猶如一座巨大的牢籠,滂沱落下的雨滴仿佛是要沖開枷鎖,傾瀉直下。
靈堂內(nèi)一盞煤油燈火燭昏黃地搖曳,吳娟滿臉淚水地將手中的黃紙放到銅盆中,青煙飄起又被水氣攪亂,迷得眼睛生疼。
“娟兒!”陳全這兩日心疼的嘶啞了嗓子,他輕輕的抬手將她滑出的眼淚擦掉:“別難過,阿姨會不安的?!?/p>
吳娟因悲傷過度,她好似沒有聽見他的安慰,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躺在壽床上的媽媽,看著她那扭曲慘白的面容,淚水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陳全的心臟像被針刺,一陣一陣刺痛。
他心尖上的人兒??!
那么滴難受!
似他也猶如他難受。
貢桌上擺放著吳娟媽媽的漆黑牌位,下頭是一盞長明燈,諾大的靈堂內(nèi)除了她與陳全,很是空蕩。
前世的2018年7月5日九點三分,正值壯年的吳媽忽然心肌梗塞,垂手告別,令遠在京都的吳娟心痛不已。
而那個時候的陳全在第一時間收到這意外的消息后,不作他想就惶恐不安地隨她回家。
他的惶恐,他的不安,源自他心愛之人。
他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事最傷身體。
畢竟他心愛的女孩,只剩她媽媽一個至親之人,她如何承受那生離死別之痛。
回憶總是蕭瑟,愛之深,痛之切。
“娟兒,別難受,這不是你的錯?!?/p>
陳全瞧著呆滯的吳娟,顫聲道。
他知道她自責,連至親之人臨危都沒能在旁守孝。
這不是她的錯,錯的是生活的磨難生生的阻隔。
“京都里有很多事需要你去處理,這里我自己能處理,你還是先回去吧!?!?/p>
吳娟悲痛的雙眼無神的瞥了陳全一眼,聲音充滿決絕。
她的聲音,似乎響過雨聲。
這是他的錯覺嗎?
如果是,她究竟有多痛,痛到連雨聲也掩蓋不住她悲徹的聲音。
“娟兒!”陳全心中大駭,雙腳行至她跟前:“我不走?!?/p>
吳娟緩緩抬眼,右手摸了摸連陳全白的臉,指尖在他瘦削的下頜處頓?。骸澳氵@樣我會更難受?!?/p>
她最最愛的人,她難受他比她難受。
她怎么忍心她心愛的男人為她難受心痛呢。
“娟兒?!标惾苏?,向著她靠近,直到兩人臉面相粘,才作罷。
吳娟輕輕推開他,站起身來,她那白色的裙絲烏黑一片,猶如她此時的心情。
她凝眸,淡淡的笑意從悲戚的臉龐蔓延至嘴角,順眼一瞟,瞧著那銅盆里的黃紙已被被火舌卷盡,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看到他放了一沓進去,看到了快熄滅的火光又迅速的燃起。
靈堂外的雨水猶如奔騰的萬馬馳聘,堂屋庭前的甘桔樹已被雨打落一地殘枝。
驚雷突然炸響,讓陳全心下一緊,連忙伸手將吳娟抱入懷中。
瞬間的沉默。
“我不回去。”
他的語氣透出堅定。
“你又何必……”
吳娟抽泣。
噎噎絲絲,難以斷開。
她聽到他呼吸窒住,她也難受,很難受??!
京都里還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處理,怎能像平時那樣,一如既往地陪著她呢?
她知道他為她好,怕她難過怕她心痛。
可是她真的不希望因為她的家事而牽扯到太多他的事業(yè)啊!
天優(yōu)優(yōu)瞧著吳娟因悲痛欲絕而陷入的癲狂狀態(tài),眉頭擰的緊緊的,“這不是報應(yīng),他的死屬于他殺,而且死后眼睛瞪的凸起,有被嚇死的可能性……”
天優(yōu)優(yōu)的大聲言語,震醒了吳娟的回憶碎片。
天優(yōu)優(yōu)無視吳娟的瞥眼,她沉吟了一下,兩條眉頭都快擰成一條,“這事情不簡單,不是屬于單純的他殺?!?/p>
天優(yōu)優(yōu)的推論讓陳全轉(zhuǎn)瞬即逝間,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那個飄忽人影,讓他相信了天優(yōu)優(yōu)所講的話。
吳娟雖然陷入悲痛的情緒當中,但離失控還差了不止一點。
天優(yōu)優(yōu)給出的推論,吳娟都一字不差的聽入耳中。
她不是專業(yè)的偵查人員,她管不了那么多的細節(jié)瑣事,她只想找出顧莜鵬為什么會殺害媽媽的原因和動機。
她瞧著顧莜鵬脖子勒痕,痛哭的抽噎說道:“他是被自己勒死的,,,”
“娟兒,不要說胡話,,,”
陳全張開右臂,把吳娟擁入懷中,心疼的柔柔眼光看著她。
陳全在心里難過的嘆氣,他明白她是被她媽媽的死打擊的忒大,連胡話也扯了出來。
倒是天優(yōu)優(yōu)眼睛一亮,瞧向吳娟的眼神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那般好奇,“吳娟妹妹,你是怎么篤定死者掐死自己的?”
她很好奇。
這會兒陳全也很好奇。
陳全相信,在死者面前,天優(yōu)優(yōu)不會問無關(guān)緊要的事。
“你們真笨,,,”
吳娟這短短四個字,讓陳全和天優(yōu)優(yōu)凌亂了。
什么叫‘我們真笨’?
你不說清楚道明白,我們怎會懂?
陳全和天優(yōu)優(yōu)無語了,瞧向吳娟的眼光略顯憤怒。
“不要用憤而不甘的眼神瞧著我,說你們笨算抬舉你們了?!?/p>
吳娟譏諷了一句,輕輕地掙開陳全的右臂,彎下腰,柔弱無骨似的手捏起顧莜鵬的下顎,輕微轉(zhuǎn)了下頭,瞥了一眼陳全和天優(yōu)優(yōu),“你們瞧他脖頸十指交叉的勒痕,有木有瞧出不同?”
吳娟頓了一下,眼光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天優(yōu)優(yōu),又道:“看你剛剛仔細偵查過,怎么會看不出來他是自己勒死自己的?”
天優(yōu)優(yōu)撇了撇嘴,一副不爽的樣子靠近吳娟身邊,伸出左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在她挪了身子避開后,神色比較嚴肅:“你,你并沒有發(fā)燒,說什么胡話?”
“死者脖頸勒痕粗又深,自己可能做到嗎?”
天優(yōu)優(yōu)反問了一句。
站在一邊干聽著的陳全,結(jié)合著之前在車里瞧到的人影與吳娟和天優(yōu)優(yōu)剛剛說的話,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這個想法太荒唐了,連接受過12年義務(wù)教育的陳全都不敢確定。
如果是真的,那么太可怕了。
陳全看著天色已經(jīng)逐漸黑了起來,不適宜在這里說,不然會無故增添幾許陰森的。
吳娟不甘心的反駁天優(yōu)優(yōu),斬釘截鐵的說道:“顧莜鵬的右手中指多了一小塊0.5公分的圓肉瘤,你們再仔細看,這脖頸勒痕留下了很明顯的中指肉瘤印記?!?/p>
“死者的脖頸勒痕是很明顯,這是兇手抓住死者的雙手用力掐死死者的。”
天優(yōu)優(yōu)白了一眼吳娟,說出了她的判斷。
其實天優(yōu)優(yōu)在檢查顧莜鵬尸體的時候,就看到了。
不過被她以正常的思維結(jié)論,給否定了是死者自己掐死自己的。
天優(yōu)優(yōu)認為正常人即使會自己掐自己,但掐都呼吸困難時都會條件反射的松開雙手,這是人的正常反應(yīng)。
特殊的人也許可能會掐死自己,但顧莜鵬是個大學(xué)生,不可能會掐死自己。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