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域回到中原,對一切都有些不適應。
到達中山國都靈壽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距離龜茲國破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我成為孤兒也已經(jīng)三個月了,父王的謀士說得對,我只是不想去面對那些事情,自己以為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有一天也會改變。
我的身體還沒有從蠱毒后恢復過來,加上狼塔之行耗費太多體力。在軍須靡那里補充的營養(yǎng)已經(jīng)消耗殆盡,再加上冬日里日夜兼程,高燒發(fā)作。
易睿從棗紅色得馬上把我抱下來,直徑走到靖王府大門一腳踢開。管家老劉氣沖沖的趕來問誰這么大膽子,易睿一瞪眼,老劉立即退下了,低頭吩咐小廝:“快去通知老王妃,靖王回來了。”
中山王易桓有三子,太子易武,次子易睿,三子易勝。
易睿在六歲時被送往烏孫當人質(zhì),中山王感念他的犧牲,在十二歲及冠時就封他為靖王,賜府邸于華中街,等到易?;貒僦x恩。
至于易睿是怎么知道府邸在哪里的,自己何時被冊封的,當然是有人在中山國為他送信。這個人就是秋嵐,他的貼身侍婢。
易睿回來將我安排妥當,立即隨秋嵐前往了老王妃的院子。
我在王府里白天休養(yǎng),晚上修習之魂術(shù),逐漸摸到了一些頭緒。
之魂術(shù)分五個魂階,第一個魂階可以初步掌控物體的引力大小,也就是讓物體懸空或者下墜;第二個魂階可以控制自然力量的影響范圍,例如風,水,雷,火;第三個魂階可以支配萬物的魂魄,但限定在一定時間內(nèi);
第四個魂階就是父王修煉到的位置,可以種念和設封解封。
但第五個魂階似乎很少有人達到,即使達到了也不會給后人留下一些提示,因為能操縱時間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端著神域靈卷,最后寫道:“人生自古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與月?!?/p>
“難道要受過情傷才能練成?”我將靈卷收起,敲了敲腦門,卷軸發(fā)出響聲。
“姑娘在叫我嗎?”卓英問。
“沒有,夢魘了。你休息吧。”
管家老劉派給我四個丫頭,我只要了兩個。一個叫卓英,模樣水靈,圓臉蛋,有點像碧奴。此刻正在前室守夜。
一個叫小陶,擅長做女工但話很少。
我現(xiàn)在既然繼承了父王的內(nèi)力,也就是達到了第四魂階。只有掌握的時間問題,若想再上一個魂階,還有很多要做的,可以說非常人所能做到。
中原的春節(jié)之后,雪開始融化,我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
在修習之魂術(shù)之余,我還能利用它的力量調(diào)理一下體內(nèi)的血珀能量。
夜晚,我再次夢到那個白衣仙人。上次他假裝為我算命,說我命犯孤星,注定不得善終,把我氣得跳腳。
后來又說我身上靈氣極盛,若一心向道,渡數(shù)劫即可飛升。
自神族隕落之后,仙變成了稀罕物,人間早已不見洪荒時代人、神、妖、魔共處的盛況。飛升,還不如在人間多游戲幾年來得舒坦。
“你為什么又來找我?”
“我來渡你?!?/p>
“你為什么要渡我?”
“等你渡過劫之后自然明白?!?/p>
我雖對他的存在感到懷疑,但還是問道:“據(jù)說仙人可以窺探天機,那你應該知道我十二歲那年得過一場大病,什么事都不記得了。你能告訴我易睿和易勝兩兄弟和我以前有什么牽連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你小時候跟中山國的皇室有過聯(lián)姻,后來龜茲被趙國所滅,龜茲的公主當然被人們所淡忘了,除了幾個當事人誰還會記得聯(lián)姻的事。”
“哼,什么破神仙,那我再問你,你能預見中山國下一任國君是誰嗎?”
“不告訴你,再會!”
白衣仙人閃身離開,畫面逐漸模糊。由于在漠北中的隱蠱毒性未除干凈,我睜開眼睛大口喘氣,臉上都是汗。
易睿辦完朝廷里的事半夜回到了逸園,我起來喝茶。
“是余毒發(fā)作嗎?”
“嗯?!蔽尹c點頭。
“我留下來陪你吧?!币最?粗摇?/p>
“不用?!?/p>
易睿沒走,也沒有靠近,似乎有些生氣我對他疏遠。
“我在跟睿哥哥開玩笑呢,馬上就要天亮了,快點睡吧。”
我繞到易睿的后面為他寬衣,他抓住我的手。
“怎么了?”無論在烏孫國還是中山,易睿對我的照扶都無可挑剔。他是個正人君子,溫柔可靠,但是這種人不適合做君王。
若我非龜茲公主,他不是中山靖王,我嫁給他做一對平凡夫妻,真真是件幸福的事。
“等我把母妃的壽辰辦了,就請旨將你封為我的王妃,可好?”
我把手抽離,“我一個亡國公主,怎么能當你的王妃?”
“我命人給你做了一個身份,端木這個姓不要了。單字一個容,是已故云秉文大司馬的遠房表親的小女兒,云秉文的母親是莎車國人,正好有西域血統(tǒng)?!?/p>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什么公主,孜然一身,為什么你還喜歡我?”
易睿轉(zhuǎn)身看著我的眼睛:“我們不是說過,永遠不會棄對方于不顧嗎?就算所有人都離你而去,我都會站在你身后,不離不棄?!?/p>
我望著他說:“我有點想不起來小時候的事了,你能跟我講講嗎?”
有天母后宮里的嬤嬤說漏了嘴,我六歲和母后出了一趟遠門。說的大概就是來中山做四年質(zhì)子的時候吧,但是我一點也回憶不起那些事情。
如果生命中有一個人愿意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毫無所求地陪在你身邊,那么應該是最幸福的事吧。
一想到有一個人永遠在你身后,至始至終,矢志不渝,就不會孤單。
“那好,我躺下給你講。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王宮里,那時你六歲和你的母后鄭氏作為質(zhì)子留在中山國······”易睿躺到我身邊,用手枕著頭,和衣而睡。
易睿講了很多事,直到天色漸亮我才沉沉睡去。
很早以前龜茲和中山國世代結(jié)親,我小時候就有與易睿的婚約。
但自從中山國與趙國結(jié)盟實行合縱之策,西域十五國被中原各國稱作野蠻之地,兩國就在以往的商貿(mào)上諸多分歧。
合縱相對的是連橫,由諸子百家中的公孫衍提出來,經(jīng)同門弟子到各國游說,目的是為了孤立秦國,燕、趙、齊、魏、楚、越、中山相聚于趙而可鉗制秦國,甚至攻打秦國,進而向西進軍。
唇亡齒寒,秦國相當于西域十五國和中原之間的一道屏障,父王在位期間多次派使臣前往中原,暗中安排細作于趙國,無非就是為了協(xié)助秦國。
我和母后則在省親歸途中一起被當成質(zhì)子,在王宮廢棄的一間院子里生活了四年。雖然清苦,母后卻把她和我照顧得很好,還在院子里自己種菜,染布。
易睿小時候因為母妃不得父王寵愛,被貴族子弟和大哥易武排擠。易勝雖也是母妃所生,但常年生病,很少與外人接觸。
一次易武放風箏,線突然斷了,風箏落到遠處的一個院子里。易武和其他小伙伴慫恿易睿去撿,一個太監(jiān)為易睿引路,到了云容所在的院子。
風箏掉進紅色的染缸里,圖案全部沒有了,回去肯定會被大哥罵。于是他哭了,就在這時云容跑過來,拿起毛筆在風箏上一陣眉飛色舞。
云容再交還給易睿的時候,風箏上一只紅色翅膀的蝴蝶栩栩如生。
易??纯丛迫荩骸爸x謝你。你是誰?”
“我叫端木云容。”
后來易睿經(jīng)常跑到院子里來玩,甚至在院子里吃飯,云容的母親做的菜清淡可口,兩個孩子都很喜歡。
四年后龜茲國派使節(jié)來議和,接走了我和母后。臨走前,易睿和我兩個小孩在王宮里的玉河邊約定,將來無論如何改變,都不會棄對方于不顧。
看著枕邊熟睡的易睿,仿佛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已經(jīng)去除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糟糕形象。
我還不確定自己對他什么感覺,我還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話本子上描寫的情愛,姻緣。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我都不能做他的王妃,可是卻生怕自己傷害到他。
我摸摸易睿的臉頰,他的濃密的眉宇,紅潤的薄唇,突然閃現(xiàn)出軍須靡的臉。
我趕緊把手縮回來,等神智完全清醒后輕輕起身,到院子里練舞。
龜茲國女子素來善舞,心情好了跳上一段舞,心情不好也跳上一段舞,所有的情緒都在舞步中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我跳得自己笑起來,一轉(zhuǎn)身,看到小陶正站在一顆梅樹下看得入神。小陶的眼神和我觸到的一瞬間,立刻轉(zhuǎn)身向花園走去。
“小陶,”我抓住她的胳膊,“喜歡跳舞嗎?我可以教你?!?/p>
“奴婢怎么敢讓姑娘教,奴婢還要到去端早點,就先告退了?!?/p>
我跟在她后面,“我跟你一起去吧,這些日子還沒有熟悉王府的模樣。”
小陶向后看我一眼,似乎覺得我不像平常女子般端莊,有失禮儀。走過小花壇,廚房里一個老媽子把分配好的幾個院子的食盒擺在桌上,小陶和她寒暄幾句拿起食盒和我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