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四個隱衛(wèi),心中不忍,本想開口求情,軍須靡已經(jīng)快步走了出去。又換了四個黑衣隱衛(wèi)。
碧奴跟在我后面,穿過走廊,見到穿著華麗的伽若笑著朝我這邊走來。
“王后妹妹這是要去哪兒?”
無論何時,她都要顯得高我一個輩分呢。
“靜妃姐姐,好久不見。我正要去太后那里小坐一會兒,一起同去?”
伽若摸摸耳朵上的金耳墜:“就不了,大王賞了臣妾兩箱珠寶還沒搬完呢。那王后妹妹,我就先走了?!?/p>
“好,有空到我宮里喝茶?!?/p>
“一定?!?/p>
見她花枝招展地走過去,心里五味雜糅,見到自己曾經(jīng)傷害過的人居然面無愧色,真是人渣。
“娘娘怎么還對她這么客氣?”碧奴邊走邊問。
“人渣要是春風得意,得罪她絕對沒好果子吃。不如讓她和別人去斗?!?/p>
“娘娘的意思是?”
“跟大王的御前太監(jiān)說一聲,本宮近日偶感風寒,怕傳染給大王,這個月就由其他的妃子輪流侍寢吧。”
想要恩寵,給你就是了,我還不稀罕呢。該培植的培植,該打壓的打壓,給大王開枝散葉就全靠你們了,我不參與。
“是,奴婢這就去。”
碧奴走向前殿,我和另外幾名侍婢走入太后的寢宮,今天終于見到了她——太后小戎允氏正在窗邊躺椅上繡鞋墊。
“臣妾拜見太后。”
“王后快平身。來坐到我旁邊?!?/p>
我坐到小戎允氏的旁邊,“太后這是繡給誰的?”
“當然是繡給你們的,不過現(xiàn)在還沒消息。等以后你們哪個先懷上,這些就用得上了?!?/p>
原來是給小孩子的。
“太后真是想的周到。”
我看著小戎允氏一針一線地繡著,她的容貌算不上傾城,五官給人一種柔和的美,軍須靡大概繼承離耳比較多一點吧。就這樣兩人靜默,宮殿的熏香從香爐中飄出灰白的煙霧,歲月靜好。
為什么那些年過半百的人,總給人一種淡然的從容之感呢?好像那些我們覺得緊迫、恐怖、心痛的事,對于他們來說都只不過是那不停升起又消失的云煙。
我的母后也曾這樣坐在窗邊精心而平靜地給我繡鞋底,一針一線,一年一歲。想到這里不覺有些悵然,軍須靡告訴我她還活著,可是我尋遍了都城都沒有她的蹤跡。
莫非是趙國劫持了她?若是劫持,我遲遲沒有去救她,此時此刻她會不會正在受著酷刑?
小戎允氏握住我的手,我頓了頓看向她,她說道:“別看后宮那么多妃子,軍須靡只喜歡你一個。要是你多給他生幾個孩子自然是最好。只是血珀對人的身體是有妨害的,你也別介意別的妃子去侍寢?!?/p>
“臣妾知道,這不,我派碧奴去安排這個月的侍寢了,我暫時說得了風寒?!?/p>
“嗯,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我對小戎允氏笑笑,看著她手上的白玉戒指格外眼熟,和令狐靈大俠的一模一樣?!疤螅氵@戒指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吧?”
小戎允氏低頭摸摸手中的戒指說:“這個嘛,這是昆侖派的指環(huán),有此指環(huán),便可號令整個昆侖派?!?/p>
如此一來,她和令狐靈一樣是昆侖派的掌門人,功夫也不會差。若當初她愿放棄王后寶座,跟令狐靈歸隱山林,也不會扯出后面這些事。不過,或許事情比我想象中的復雜,以兩人之力難以和強大的政權抗衡。
小戎允是烏孫國五大家族之首,財力可抵一國三年稅收,不可謂不驚人,小戎允家族大小姐的終身大事當然只能往高了選。再高的,就只有皇族了。
見我發(fā)呆,小戎允氏推推我的手:“怎么了,云容?”
“哦,沒什么?!蔽宜妓髦鸬?,“大王的恩師令狐靈大俠武功和醫(yī)術了得,他救過臣妾的性命,臣妾不知道如何賞賜他呢?!?/p>
“他呀,自是榮華富貴不稀罕,偏愛一壺好茶。你送他一包茶葉是最好不過的?!?/p>
“是,多謝太后指點?!?/p>
“指點談不上,只是舊日我兩有些交情罷了。來,看看我這花紋繡得怎么樣?!毙∪衷适夏闷鹞蠢C完的鞋墊給我指指。
交情算不上,戀情還差不多。要是把這西域十五國上一代國王、王后的恩怨糾葛寫成話本子,說不定還會大賺一筆,不錯,要是以后解甲歸田我就干這事了。
我同太后吃過晚飯才回到寢宮,碧奴為我洗腳,洗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我正想說怎么了,一看腳趾漸漸凝結成了紅色的鮫人尾巴,口中干渴難耐。碧奴蹲在地上顫抖得說不出話。
“你,你快去關上門,打一桶洗澡水來。記住別慌張?!?/p>
“是,娘娘?!?/p>
我摸著紅色的鱗片,難道是被海猿爪子上的毒感染變異了?
碧奴打來水,扶我下了澡池。頓時整個尾巴顯現(xiàn)出來,我的頭發(fā)變得金黃,如海藻般飄在水中。這是怎么回事?不行得問問凌霄。
碧奴張大嘴巴:“娘娘,你好美。你是鮫人!”
“小聲點,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在殿門外候著,我想辦法讓尾巴變回來?!?/p>
我將手腕上的鈴鐺搖了搖,想著狗凌霄若不出來,下次我就把自己胳膊卸了。
這幾個月的相處,總算找到了他出現(xiàn)的規(guī)矩,每當我負傷時他就主動出現(xiàn),怕的是我這幅赤鹿仙身受了損傷的緣故。
他守護的是仙身,不是我,我虐待我自己,他不就出來了么。
“嗯?你怎么這個樣子?”
凌霄一身白衣,立于澡池邊,俯視于我。還若無其事地將腰間的葫蘆扯下來,咕咚咕咚喝幾口酒。
“我還要問你呢!我是被海猿的爪子傷到之后突然變成這樣的。另外我找到第二顆血珀的下落了,在南海?!?/p>
“我也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呢?!?/p>
“你!”我憤憤地看著他,他就是在裝瘋賣傻,“你總不至于連你家赤鹿仙人的肉身都不知道吧?這幅身子又不是我的?!?/p>
凌霄輕笑起來,“按理說我比你大一萬三千歲,你還得叫我一聲老祖宗,為何每次都沒大沒小,你你我我的?難道你父王沒教過你尊老愛幼,沒教養(yǎng)的,小丫頭?!?/p>
我氣的想跳出來,想到自己只穿了里衣,只得坐于澡池里。不過我知道怎么對付他,我拿起果盤里的匕首,向手臂上劃了一道,頓時鮮血流到澡池里,慢慢渲染開來。
“你!”凌霄收起逗趣的樣子,痛心疾首地說道:“真是個瘋女人。難道你也不會痛?”
“只要你覺得痛,我就不疼了呢?!?/p>
“海猿的毒是不會導致變異的,只是海猿的毒把赤鹿體內的鮫人形態(tài)激活罷了?!?/p>
“難道赤鹿仙人,”我看向凌霄,他不知從哪里弄來一瓶藥,遞到我手上。正當我的手觸碰到他的手指時,他收了回去。
“不錯,她在三萬年前羽化升仙之際,是鮫人族的公主?,F(xiàn)在時過境遷就算你站在鮫人族面前,他們也不會把你認出來的。不過,”凌霄笑了笑,“你倒是可以去拜拜鮫人族給赤鹿做的塑像?!?/p>
“赤鹿的塑像怎么了?”
“奇丑無比?!?/p>
人們總是將自己臆想中神仙的模樣造成塑像參拜,卻不知神仙皆不是他們塑的那副樣子。
“對了,血珀就在那個海猿嘴里,整件事說來有些復雜,不過我會去南海拿到的??蛇@條尾巴怎么辦?”我擺動著紅色的巨型魚尾,鱗片閃閃發(fā)光。
“鮫人離開水面自然會變成人類,你不必太擔心暴露,不過以后要避免在人多的地方沾水?!?/p>
“好的?!?/p>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凌霄似乎有一絲疑惑,“你這女子,為何要在鄙人的名字前面加個狗字?”
“因為你就是狗啊,九尾狐本就和狗是一個祖先,即使成了神仙也是狗。神仙就應該救死扶傷,你還落井下石,不是狗是什么?”
“你!”
“我怎么了?”我揚起匕首往心臟的方向指指。
凌霄往身后甩甩袖子消失了。
我又在水里泡了一會兒,游到岸上,尾巴慢慢消失之后發(fā)現(xiàn)沒有拿睡袍。
“碧奴,幫我把睡袍拿過來。”
沒有人回應,我裹了一件外衣出去,屏風后面一個黑衣人正在我的梳妝臺翻找東西。
“大膽,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偷東西!”他會不會聽到我和凌霄的談話了?
黑衣人拿起一顆夜明珠,“鄙人無意冒犯娘娘,只是昨日和故交打賭輸了。他讓鄙人進宮拿娘娘的一件東西才肯把劍還給我,多有得罪!”
見他要走,我一個箭步跟到他身后躍出窗外,跳上房梁道:“我要是不讓你帶走呢?”若他聽到了我與凌霄的談話,那就只有滅口了。
黑衣人驚異了一下,放出狠話:“娘娘,鄙人一出手是絕不留情的。鄙人有一個規(guī)矩,永遠不打女人,所以別惹我?!?/p>
我抽出大腿上綁的飛鏢和匕首與黑衣人對打起來,黑衣人將我的匕首打掉。
我一腳踢在黑衣人的下巴上,他朝后面倒退幾步也不乘此機會逃走,反而充上前來左右出拳,一掃腿差點把我掃下房梁。就差那么一點點,還是掉下去了。
黑衣人見狀立馬跳下來在空中摟住我,我一不小心扯掉他的三角巾,一個白頭發(fā)的年輕人。
傳說天下三大劍客,一為昆侖派令狐靈,二為秦國聞人拓,三為楚國即墨,此人黑衣白發(fā),擅用長劍,為人剛正不阿。若他是即墨,那讓他來偷我東西的人是誰?